大慈树王的食指在扶手上不断敲击。
幻尘选择向她寻求意见,说明很信任她,那她也不能辜负这份信任,自当给出一个中肯的提议。
沉思许久,大慈树王才开口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且听完,只管听,不需要思考。”
“以我的视角来看,接受这个合作无疑是一件双赢的结局,对祂,对你,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对你而言更是完全没有约束力,因为你哪怕答应了也具备随时翻脸的底气,祂拿你毫无办法,甚至无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你,因为他才是挑起争端的那一方。”
大慈树王依旧在轻敲扶手:“这个合作,与其说是合作,不如说是祂在单方面服软,哪怕对于外来者这种存在并不陌生的提瓦特,你也是一个完全超出认知的存在,因为你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敌的。”
“祂说能困住你,这是有可能的,但不要被祂抛开概率谈结论的话术骗到了,祂有可能的确能困住你上千年,但也有可能连你一秒都关不住,所以这句话完全可以忽略,你可以更强势一些,提出额外的对你有利的要求。”
“比如把他对其他力量的感悟也交给你什么的,因为不论祂的言辞表现得多么强势,与你的对话展现出多大的自信,撇去那些不看,只看最基本的含义,他不想现在跟你翻脸,更不想与你交手,只想暂时安抚住你。”
“所以,祂是绝对的弱势方,而你是强势方,完全不用顾及脸面,不用顾及道义的强势方。”
“但,是。”
大慈树王话锋一转,看了一眼雷电影:“这一切的前提是,让你暂时压下你积攒在心底的愤怒。”
“祂对你,对你所爱的人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一个完全无法原谅的地步,是哪怕再懦弱的人也会选择爆发和反抗的地步。”
“如果你为了一些利益而选择暂时忍耐,那你这一路走来的心气就有了缺口,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境也会蒙尘。”
“这是隐藏在这份合作约定中的阴招,祂知晓你是凡人登神,利用的便是你凡人心性的弱点。”
“这有可能也是对你的考验,但无论如何,你必须记住这份隐藏在退避中的暗箭,这是甚至有可能让你无法更进一步的毒计。”
“如果你只能拓宽你力量的宽度而无法提升高度,那么你一定无法杀死祂,如果你已经失去了能够成长到杀死祂的未来,那么对祂而言,便成功做到以退为进。”
“之后祂一定会变本加厉地压制你,直到完成祂自己的目的。”
“幻尘,看着我的眼睛。”
幻尘下意识看向那双眼睛,沉着,冷静,不含任何杂念的透亮,将他心底刚刚升起的怒火压下。
“保持你的愤怒,但不要失去理智,记住你的立场,但不需要思考太多,你只需要明白,你是为了不留遗憾而来到这个世界的。”
不留遗憾。
是了,他是为了补缺而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纵观原世界历史,无数能人力士,无数快意恩仇,有的黯然退场,有的风光无量。
这当中有多少事在人为,有多少听天由命,谁又能说清道明?
无非命运曲折。
所谓的“补缺”,其实便是与命运的斗争。
他忽然明悟了为什么天理要屡屡与他作对。
众所周知,提瓦特的星空是虚假的,一切命运早已在星空中被编织成网。
也就是说,从他降临提瓦特那一刻开始,这虚假的星空便已经开始进入失去原本应有作用的倒计时。
天理想要压制他,将这个倒计时归零的时间推迟。
祂始终不信任幻尘这个降临者。
因为祂自己就是降临者,还是弄死了原世界土着之后入驻的降临者。
祂只信任自己的计划,信任自己编织的命运。
什么考验,什么将会替代祂,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幻尘突然想明白了,对法涅斯来说,最难受的不是杀了祂,而是让祂看着自己编织的命运逐步被一把天外而来的黑伞搅碎。
法涅斯怕的不是他,是变数。
一个无法控制和毁灭的变数。
轻缓一口气,幻尘明悟了自己接下来该做的事。
『扼命运之命运,补缺憾之缺憾』
他早已走在这条路上,写作『补缺』,读作『抗争』的路上。
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真正需要看清的,他真正的敌人。
第五次觉醒,幻尘的眼中多了一份清晰。
玄黄之气迅速壮大,没有澎湃的气势,没有强横的威压。
只有一股温柔的暖流扩散而出,仿佛一双要抚平世间一切苦痛和不甘的手。
他的意识在这一刻仿佛能够俯瞰这世界,命运在他的眼前具现化,成为一根根丝线,或是交错,或是纠缠。
他能听见有人在念诵他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