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们的家

年,近在咫尺,帝都的大街小巷车水马龙,人潮涌动,飘扬的国旗,闪耀的灯笼,精美的中国结,共同编织着繁华盛世的红火景象,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眼花缭乱,古老的民俗风情使人应接不暇,人人谦和友爱,个个笑容甜蜜,大家期待着新年,期盼着奥运,我也置身于其中,享受着欢乐中国年带来的喜悦气氛。逛了一天的街,我心情大好,看着满屋堆着的年货,它们仿佛也染上了快乐的颜色。

“今天他咋样?”晚上,高秀枝和三月回来,我应付差事似的问道。

“挺好的。”

“他没说点儿啥?”我又问,我敢肯定,我和大卫不在跟前儿,佟仁一定会提些要求的。

“就问问在哪儿过年。”

“没说别的?”

“没有。”

“那我出门时,他和你嘀咕什么了,刚才问你,你也不说。”高秀枝问三月。

“没说什么。”

“说吧,我还不了解他?”高秀枝说。

“他和我要一千块钱,我没带那么多,给了他五百。”

“他干嘛跟你要钱?!”没等高秀枝开口,我先起了急,只要一听到佟仁和我们要钱,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说过年时要给孩子们点压岁钱。”

“你为什么要给他?”果然,高秀枝也炸了锅,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她双手叉腰,怒目圆睁,满脸通红,高秀枝只要一生气,就会是这个样子。

“咋能不给,他都张口要了,再说,病房里还有别人看着呢,我就给了五百。”

“五十也不给他,那个王八犊子。”高秀枝的脸涨得越发的红。“给他钱?!都多少年了,他给过我钱吗?给他!!你们怎么这么向着他啊!你们说说,这一年年的他一分钱不往家里交不说,吃的喝的还光让我掏,啊,越来越的一天到晚的净算计起你们来,你们一分钱也不行给他!宁可给王八犊子也不给他...钱,他借给外人中,对自己的老婆孩子一毛不拔!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

是啊,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也不怪高秀枝生气,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这些年来,我们想从佟仁手里要出一分钱,那简直无异于海底捞针,别说他从不往家里交生活费,就是偶尔我们周转不开时想和他借个三百二百那也是天方夜谭。等我们逐渐的长大了宽裕了,他却绞尽脑汁算计着尽可能的把我们挣的钱装进他的口袋,这怎么能不让人生气?

“就是,你干嘛给他?”我也埋怨着三月。

“不是我心狠,你们听听——我本不愿意和你们念叨,怕你们听了又生气,可这些话不说,你们不会知道,而且压得我也实在难受,你们听听,他像话吗?这次来住院之前,佟小江又去咱家了。”

“又和他借钱去了?”没等高秀枝说完,三月就问。

“是,又和他借钱去了,这次说什么要合资办砖厂,说到时候给他高利贷的利息,啊!把钱借给别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回头就从你们手里抠,这是什么人啊?这个王八犊子!他什么时候给过我一分钱啊?”

唉,我深深的叹了口气,是啊,高秀枝说的没错,从我记事起,我不曾记得佟仁主动给过高秀枝一分钱,或者是送给她哪怕价值一分钱的东西,没有,一次都没有。他宁可给他五哥二婚的媳妇买衬衫,给他外甥媳妇送围巾——他外甥当着个不大不小的官,给刚认识的所谓的朋友买烟酒,就是不给他自己的老婆孩子花一次。

“他这个人啊,不说脑子进了泥石流,也是让驴给踢了,分不清里外。佟小江他们,除了和他借钱,给过他什么?连瓶汽水都没给他买过,大老远的来家里,次次空着手,连一斤槽子糕也没拿过,还能给他利息?——笑话!到时候能还他本金就烧高香了。”

“是呢。”

“他咋就不想想,除了自己的老婆孩子,谁能管他!他那些侄男外甥女,包括外头那个…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一次次的跟他借钱行,反过来谁能借给他一分?遇上什么事儿,谁能帮他?他住院了,谁想着来看看他?谁又来伺候他?还不都得是你们!啊?他咋就不明白呢?钱,不给你们不说,净往外攘了,借的借给的给,到头来他自己手里没存下一个子儿,他咋想的呢?王八犊子!他咋不死了呢!”高秀枝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这个人呐,对咱们狠着呢!”

“他借给小江钱了吗?”我问,小江是我四大爷的儿子。

“借了吧?那还能不借?谁奉承他两句好话,他就找不着北了。你说说,小西大前年跟他借钱时也说给他高利贷的利息,这不,到现在不但利息没见到一分,连本金都要不回来了,那叫三四万啊,三四万!不吃不喝得存上多少年啊,这又往外借,挣钱那么容易吗?他这个人啊!可说他什么好呢!”小西是我小姑的小儿子,我的小姑有三个儿子,那两个儿子都在我老家的银行里担任要职,小西早先也在银行工作,可他却早早辞了铁饭碗四处游荡,正业不务,听说隔三差五的还得惹些是非,气得我小姑和我小姑父也因此早早过了世。“啊?自己的两个哥哥那么有权有钱都不帮他,那么多有钱的叔叔舅舅们也不愿意借钱给小西,为什么啊!佟仁也不想想!”高秀枝越说越来气。“你五大爷,你八叔哪个不是百万富翁?他们为什么也不借?谁不比他聪明?都知道那小江小西不着调,挣一个花五个,哪是那过日子的人啊?还开砖厂?哼!我看还没等那砖投胎呢,钱早就让他们败霍光了,到时候怕是连裤子都得赔掉了!还能给他利息?!”高秀枝说。“唉——竟天天舔着脸说这些年就靠他放高利贷来养活咱们,养活这个家,他简直就是放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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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他又借给小江多少啊?”

“我哪儿知道,他们在那屋里说话,我就听了那么几耳朵,他的事,啥时候跟咱们说过。”

“是啊,他的事啥时候和我们说过,妈的,他怎么不死过去!”我心里恨恨的重复着高秀枝的话,我太恨佟仁了,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发泄才好。俗话说贪小便宜吃大亏,佟仁就是典型的丢了西瓜捡芝麻——他借出去的钱,给回来的利息不够买仨瓜俩枣,本金却是遥遥不知归途,几年都要不回来,害的他一次次往老家跑,他咋就不长记性呢?唉!我们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什么都不能排解我们心中长久的怨恨。高秀枝说的没错,佟仁动不动就说这个家一直是他放高利贷养活着,可我就没见他往家里买过粮买过油,也没见他给我们买过衣服买过鞋,更别说看到他的一分钱现金,我们只知道他借给他侄子外甥的钱经常要不回来,气得他在家里时不时的破口大骂,不知道他骂给谁听,反正借钱的人是听不到的。

“啊,这次来住院,一寻思也得花个万八的,我问他带了多少钱,他说他就有三千,你们听听,那是人话吗?三千?够个屁!啊?他说他没钱了,我真想问问他这些年他那些钱都哪去了?唉,可一看见他生病了那可怜的样儿,我也没问出口,还给了他两千,要不然他就拿着三千块来了,剩下的还不是想让你们花?告诉你们,你们先垫上可以,等他报了销让他还你们,一个子儿也别替他出。”

“嗯。”我点点头,真是越听越让人生气。

“你说他这次住院得花多少钱啊?” 高秀枝问。

“今天下午我到护士那问了问,已经花了三万多了。”三月说。

“啊?是吗!”高秀枝听了,楞了一下,不一会儿放缓了口气。“这么大的病…”她沉默起来,刚刚满面的愤怒变成了担忧,我知道,说到底她还是在意佟仁的,女人,终究狠不下心来,不管嘴上有多厉害,心还是软的。“唉,爱多钱多钱吧,能治好就中,钱算什么呀,放在那就是一张纸,是吧?”她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