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一个宿舍?”
“十来个。”
“十来个?上下铺?”
“...不的,都睡地上。”
“睡地上?”
“嗯呐,”小芸顿了下,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地上也不凉,有褥子。”
“木地板吗?”
“不是,洋灰地,不过我们每人都买了个瑜伽垫,垫子上再铺个褥子,还中,另外,我还有个厚床垫,放心吧,凉不着。”小芸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着:“上个月有个住户家里的床垫子不要了,一米三的,七成新,要扔,我看着挺好的,扔了白瞎了,我就雇了个板车拉到宿舍了,大小正合适。”
“哦。”我点点头,心里暗自感叹着,从前的小芸哪能看得上个破床垫,更没受过这样的累,真是人到什么时候就说什么话啊。“干活真的不累吗?”我又说。
“真不累,就做做饭扫扫卫生,现在我一天就干四个小时,一点儿不累,不过等过一段时间,我想晚上就近再找一家,能多挣点。”
“干嘛啊,说不累,毕竟岁数在那摆着呢,你又不缺钱,干那么多行吗?”
“行,没问题,你是没干过,干习惯了就好了,真的,再说了,谁还怕钱多了咬手啊。”
“呵,别人这么说还行,你说这话我听着怎么那么别扭,你和那些纯打工的不一样,你家里有房子有车有地,你图啥,少干点吧。”我说。
“话虽这么说,可我这一天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多挣点,况且我现在也没有多少钱了,小岭前年结婚,我给了他五万,咋说他也跟我叫了这么多年的妈,管它多少是那个意思,小峰眼瞅着也要说媳妇了,也得用钱,所以挣点是点,谁还嫌钱多啊?”
“那你也不差这儿点钱啊,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我现在不中了,可不如从前了。”
“我不信。”我说,说实话,我确实不信,我印象中,小芸就是一辈子不干活也是不会缺钱的主,她怎么可能在乎这仨瓜俩枣的钱。“那,大山没找一份工作吗?”要说缺钱,也得俩人一起挣才行。
“没有。”
“这么多年了,他就一直没再上过班?”
“没有。”
“你真行。”我说,我看着小芸,她白皙的脸上已布着细密的皱纹,银色的头发也悄悄肆意着,仿佛在嘲笑着它上面那些黑发是虚假的是科技的,还有她那略微臃肿的身材,都在证明着我们已经不再年轻,我忽然有些心疼。“你怎么不让我姐夫也打份工?”我又说,我不知道大山为何不再工作,更理解不了小芸怎么会如此包容他,这样的事放在谁家里,似乎也不能合理的存在,而小芸,居然这样过了二十多年,我也不能理解大山,年纪轻轻身强体壮怎么能一呆就是这么多年。大山和小芸领证以前是有工作的,据说还是单位的领头人,至于他为什么忽然被辞掉,我爸一会说他挪用了公款,一会又说他做了假账,反正模棱两可的不肯说清楚。
“都这个岁数了还干啥,再过两年他也该领退休金了。”
“是啊,你这么一说真快啊,一晃,咱们也到了要退休的年龄,可是,我五大爷不是给每个孙子都买了房子吗?你还要挣那么多干啥?”
小主,
“房子是有,但那还是我妈活着时买的,那时的房子面积都不大,而且也没有装修,我想换个大的,小峰又想去沈阳发展,如果他真去了沈阳,我还得考虑在沈阳买房。”
“小峰有对象了吗?”
“有了。”沉默了一下,小芸说。
“怎么,你不太满意?”
“嗯,对方比我儿子大三岁。”
“大就大吧,现在都不在乎这个,只要俩人感情好就行了。”我说,其实我心里也不喜欢男孩子找个比自己大的对象,可是,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那不行....我不能同意。”
“就因为年龄大?”
小芸低下了头,又半晌说道:“唉!实话告诉你吧,那个女的,是个二婚,还带着个刚满两岁的孩子....”
“是吗?”
“是,我这次就是因为这事才回去的。”
“哦,你见过那个女的了吗?”
“没有,我不同意,所以一直没见,我这次回去就是想好好再劝劝我儿子,可他不听,非要娶她。”
“是啊,现在的孩子有几个能听家长的?”我也感同身受。
“唉,气死我了,你说我们家怎么都这样啊——难道这个还带遗传的?你说说,我儿子清清爽爽的一个大小伙子,退伍军人,长的好,个子高,又应聘到了好工作,哪哪也不比别人差,干啥非得找个二婚的,还带着个孩子的?那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嘛?”
“是啊,可小峰听你们的吗?”
“不听,咋劝都不听,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大山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