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话说回归了家庭后的佟仁倒是有了些许的改变,他收敛了不少,也柔和了一些,钱虽然还是只进不出,一分都不出,但至少,他开始和高秀枝说话了,虽然三俩礼拜也说不了几句,但终归他们有所缓和。当然了,这些的前提是高秀枝得让着他,她们姐仨也得顺着他,不管怎么说吧,六月看在高秀枝的份上,埋藏了怨恨。“时间能带走一切。”这话经典,在看似和谐的生活里,六月和二月还每年带他们俩出去旅游一次,可次次都有不愉快,不愉快的次数多了,六月就放弃了。
“我这次肯定能做到,他太让人生气了,你说哪次出去玩儿我们不依着他啊,连我儿子从小到大都让着他,就这他还不满足,要是他对咱们好也行。可是,他给人家当了那么多年的爹,老了,病了,没人要了,回来了,还接着耍,他忘了他自己从前是怎样对咱们的吗?重要的是他一点悔过都没有,还是那样霸道,以为咱们还怕他呢,要不是因为妈,谁理他啊。”二月说:“姐,我还没说完呢,他白天在车上折腾还不够,晚上在酒店也折腾——我们中午吃饭时他不吃,晚上他可劲的要菜,吃的我们都消化不了了,你说要少了吧,他不高兴,耍,要多了都剩了,可惜了,打包又没地方热去。我就劝了他几次:出来玩,不像在家里,饭能够按时按点的吃,在外头赶上了多少吃一口,他就不,中午就不吃,一到下午三点就说饿,你说上哪找饭店去?你当在市里呢那么方便?戈壁滩上跑个俩仨小时都见不着人家,他又不是没看见,他就是故意的,就是不听,让他吃点零食垫吧垫吧,他把那牙咬的和捏矿泉水瓶一样响,气的我们啊,没法没法的。再说回吐鲁番那次吧,他吃了三盘子肉以后,打那,晚上他说啥也不进饭店了,非要在宾馆的房间里吃,害的我和那军每次都不敢先吃,先得给他打包两个菜,再买一瓶酒送去,稍晚一会儿,他那脸拉的都要掉到地上了,那话冲的,都要穿破房顶了。就那,回回给他送去时,他就坐在酒店的床上,裹着被子缩成一团,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过,眼里冒着的凶光却无法掩饰,真的,姐,你是没看见,看见了你得气死。
“哼,我还用看?我还不知道他?”六月已经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可他裹着被子又闹哪出啊?”
“是啊,我也这么问他,你猜怎么着?他说冷,说饿....那么热的天,姐,可能冷吗?车上少开一分钟空调他都不让,大八月的,在吐鲁番,我们都汗流浃背,他说冷,你信吗?唉,真没办法。”二月说。
“下次可别带他们出去了,劝你多少回了你也不听,咱们看着他都生气,何况是那军,一个姑爷儿做的就够好的了,你说他要是再发起混来,和那军再吵一架,以后你们怎么处啊?他那个人可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六月说,那军是二月的老公,脾气那是相当的好。
“是,那军也次次气的不得了,他和我一样,回回都说不带他们了,可到了真要出去玩的时候,我们又心软了。”二月说。
“唉,啥也不说了,都是妈惯得,咱们惯得,要是谁都晾着他就好了。”六月说。
“不可能,没人惯着他,他也改不了,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就是他这种人,他改不了的。”二月说。
“也是,改不了。”她们无奈着。
前两年,一部叫做《都挺好》的电视剧火遍了大江南北,苏大强顷刻间成了坏爸爸的代名词,一时间街头巷尾的人们都在声讨着苏大强,仿佛他是这个世上最令人不齿的爸爸。六月开头没有看那部电视剧,说实话现在的电视剧没法看,打开电视一片假大空,一片装模作样,所有的影视,全都飘在半空中,就像栋栋高层接不到地气一样。再说了,六月有佟仁这样的爸,她对别人爸爸的坏都不感兴趣,谁还能坏过佟仁呢?可是听人们议论的多了,六月便特意的看了一遍《都挺好》,看完后她嗤之以鼻,果然,苏大强比不过佟仁。六月又怕冤枉了苏大强的“好名声”,找来原着又仔细的看了,依如六月所料,苏大强和佟仁相比,那简直一个是家猫,一个是东北虎,世人太没见过世面了,有些缺点的苏大强竟然被那样讨伐,要是他们认识了佟仁该会怎样呢?六月想象不出来。在六月她们姐仨的眼里,除了大罪大恶的,除了作奸犯科的,普通的爸爸里,该不会有人比佟仁更丑陋更不负责任的吧。可笑的是,有一次高秀枝竟然对六月说:
“你看看,那个苏大强多烦人啊。”
“谁?”六月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高秀枝,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样的话能从高秀枝的嘴里说出来,她一直以为,在高秀枝的心里,佟仁也是最恶毒的人,没有之一。
“就是《都挺好》里的苏大强啊,你没看过吗?他可真是烦人,真是坏,世间少有啊。”高秀枝以为六月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
“啊?”六月笑了,她笑高秀枝,也笑自己,原来自己并不了解高秀枝,原来在自己心里可恶的不能原谅的佟仁,在高秀枝眼里却比苏大强还要好。“不会吧,苏大强可比他好太多了,至少苏大强还把钱交给家里,可他不会。”六月怕是自己误会了高秀枝的意思,一字一句的说。当然了,他,是指佟仁。
“嘁,你什么眼神儿啊?苏大强多可恶啊,能比他好?你是怎么看的?”高秀枝撇了撇嘴,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哈!”真是当头一棒啊,击的六月都快蒙了。六月看着高秀枝认,像不认识了一样,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是啊,原来每个人的思想竟这样不同,她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再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