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轩霆被勾起了旧忆,胸口隐隐作痛,“秋离啊,我知晓你非池中之物,我也的确于白家有愧。说吧,需要江家如何补偿你,方能放下曾经的恩怨?”
白秋离的面色平静无波,“江家应该补偿的人太多,岂止是我一人?江盟主,想来你也自知一生愧对世人,以后江湖盟之事,就莫要再踏足了吧。”
江轩霆顿了顿,“好,从此以后,我再不过问江湖盟之事,画地为牢,长居于此,以清偿往昔罪孽。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你今日一并说了吧。”
她目光直视江轩霆,干脆利落的说道,“没有了,其余的秋离自会安排。子楼还在般若寺外等我,既然您没有旁的对我说了,茶就先不喝了,秋离在此别过。”
江轩霆眼中幽浮着一丝不宁的情绪,他咳嗽了几声道“秋离啊,那晚江家的事情,你可是早就有所预知?”
白秋离眼波微动,若有若无的瞥了他一眼,转身缓缓朝房门的方向走去,经过墙角时,拂袖打翻了那金色的铜制香炉,檀香香气从香炉的缝隙中蔓延而出,
“这檀香,以后还是别用了,您有咳疾,烟尘伤肺。”
她语气清朗中带着些许莫测,回响在禅房之中,“若我告诉您我并不知晓,您可会相信?”
她深深吸气,抬步踏出了禅房的门,看见不远处的江夫人正端着热茶走来。
白秋离朝她颔首,径直的下了台阶,离开了静思别院。
江府的香料有问题,她都察觉到了,江轩霆如此老谋深算之人又怎会不知?
既然知晓有问题,还使用多年,除了藏拙于人,或许还有几分是出于对秦家当年事情的自责吧,希望通过这种消极的方式偿还。
他虽然自责,但却没有勇气在家人面前承认所做的一切,对身为秦家的后人的自己一再隐瞒,从未想过主动坦诚道歉,宁愿选择抱着黑暗和日渐衰微的病体独自懊悔。
对江轩霆这样的人来说,比起让他自毁长城,没有答案,永远忏悔,被还未泯灭的良心谴责,便是最大的惩罚了。
白秋离沿着来时的路一直走,又回到了香火鼎盛的寺庙前,她看了看那签堂,依旧围满了人。有人拿着签文满面春风,有人庆幸窃喜,还有的失魂落魄。
或许这些人也未必是真的把命运寄托在一个签文上了,只是希望能讨个好彩头,给生活一点希望。
若真的万事顺遂,谁还会无事祈求神明眷顾呢?
阳光斑驳细碎,透过梧桐树落在白秋离的眉梢,想起江子楼还在寺外等她,白秋离加快了些步调。
倏忽,她想起了遇到的怪和尚,回头朝那金光普照的石阶上看去,只见那僧人还坐在那个位置,眺望着远方的长空。
她也望向远方,看见南北迁徙的大雁排成一行,从高阔的碧空中飞过,穿过云层,消失在了天际。
是在悟道么,还是也向往着领域之外的天地呢?
那僧人似乎注意到了白秋离的目光,双手合十朝她行礼。白秋离轻轻点头道别,转身朝江子楼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脑海中回响那句箴言,“混沌初开,得道多助。乱中谋定,九死一生。”
天地渺远间,连生死都显得微不足道。况且人都是要归于尘土的,若能开混沌,正本清源,倒也不枉作为秦家和白家的女儿,来这世间走上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