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羽的瞳孔骤缩,心头一片冰冷。
他,来不及了。
他太迟了。
短短几秒,十余名村民惨遭撕裂,鲜血染红了土地。
然而,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倒下的村民,竟开始颤抖着——站了起来。
扭曲的骨骼、野兽般的咆哮,痛苦而疯狂地低吼着。
他们,变成了狼人。
白月之下,诅咒再次复苏。
变异的村民们发出凄厉的嚎叫,随即朝着村庄更深处狂奔而去。
铁匠铺旁、河边的锻造房、集市、酒馆、农田、杂货铺……凡是尚未入睡的村民,尽数被撕裂与感染。
那些熟睡的人也未能幸免。
狼人如潮水般席卷了整座村庄。
尖叫声、惨叫声、战斗声、还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扭曲声——
红羽无力地跪坐在地,看着眼前这人间炼狱。
不知何时,大火已在混乱中燃起,火舌舔舐着木屋,浓烟弥漫。
烈焰如同那诅咒般蔓延。
在这血色的夜晚,村庄被毁灭了。
仅仅是转瞬之间——
一切,都化作了噩梦。
红羽呆立在原地,双目失神,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残酷景象。耳边,却久久回荡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都是你的错!”
他猛然回头,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那张熟悉却陌生的脸,如今苍白憔悴,沾满血迹,狼狈不堪。肋骨塌陷,呼吸急促,他艰难地站着,满是恨意地瞪着红羽。
“你……看看!我们的村庄……我们的族人……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红羽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样?很痛快吧?嗯?就因为你那愚蠢的正义感,就把自己的家园毁成了这幅模样!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
父亲颤抖着抬起手中的法杖,指向倒在红羽身旁的奎兰。
“就为了他?为了这个……怪物?!”
奎兰蜷缩在地,早已不复先前那巨兽般的身躯,如今只是个奄奄一息的少年。
他剧烈地咳嗽着,血液宛如黑雾般不断从他体内渗出,散落在地。
随着黑雾的弥散,村民们逐渐恢复了被诅咒的形态,他们的身体再度化作了狼,那股原本被封印于奎兰体内的诅咒,正在重新释放。
“咳……咳咳……!”
“……”
红羽只是呆呆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弟弟,指尖微微颤抖,眼中满是茫然与痛苦。
“你毁了这一切!我们的族人,我们的命运,全都被你终结了!我们注定要被诅咒所折——”
砰!
父亲的话戛然而止,身体猛地僵住,随即软倒在地。
在他身后,一道熟悉的身影静静伫立。
红羽的嘴唇微微颤抖,喃喃道:
“……母亲?”
站在那里的,正是他的母亲。
然而,她的模样已不再是人类——她也化作了狼形。
但与其他失控的狼人不同,她依旧身着祭司的正装,手持法杖,银白的狼瞳中透着一抹复杂的哀伤。
“我一直知道……终有这一天。也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
她缓缓开口,以狼的面容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
“虽然我不如你父亲强大,但我依旧是一名萨满。”
“........”
“自从你父亲将奎兰带走的那一刻起,我便明白,他终究会被诅咒所束缚……我一直在等着他被解放的这一天。”
“……”
“你父亲只是想保护族人,他所做的……并非全错。所以,不要太过憎恨他。”
她轻声说着,缓缓俯下身,将昏迷不醒的父亲小心翼翼地扶平在地。
火光映照下,母亲的狼目中闪烁着复杂而温柔的光芒。
“你做了你该做的事,别再自责了。”
“母亲,那个....仪式……”
“是的。每当满月,我便会变成狼,而新月时则恢复人形。这是我们部族的真身。如果解放之日不是满月,今天的悲剧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母亲慢慢抬起头,望向那轮明亮的月亮。
“但终究,这一天是无法避免的。我们都得以真身活着……这并不是你的错。”
“……”
“毕竟,我们天生如此……”
母亲慢慢走近,跪在了倒下的奎兰身旁。
“我可怜的二儿子,他快死了。”
“死?奎兰?”
“他一生承受着整个部族的诅咒,现在终于显现并释放出来了。那无疑是巨大的负担。”
奎兰正在急促地喘气,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红羽咬紧牙关,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即将死去的弟弟。
“很快,所有的诅咒都会释放,但他身上的那部分诅咒将会留下。以他那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
小主,
“....母亲。”
红羽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让我成为新的容器。”
“什么?”
“把奎兰的诅咒转移到我身上。”
“这个法术无法那样使用。无法提取个别的诅咒。如果你非要这么做,你将不得不承受整个部族的诅咒……”
“那就全部都给我。”
母亲呆愣地看着长子,片刻后,她轻轻地笑了。
“在一切都已结束的情况下,你居然还想再次承受诅咒?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
“这个孩子的一生,所承受的痛苦,几乎比我们所有人的加起来还要多。”
红羽轻轻抚摸着倒下弟弟额头上的伤痕,那道交叉形的疤痕仍然鲜红。
“他也应当拥有与我们同样的幸福权力,不是吗?这才公平。”
“……”
“哪怕只是等到这个孩子能承受自己的诅咒为止...我也会替他承担。”
母亲望着她的两个儿子,露出了悲伤的微笑。
***
在枫叶树祭坛上,一场为重新封印诅咒的仪式正在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