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们身后说,“是真是假,到这就都是真的了,一切都将了结。这世间再没这个人,朋友还是敌人再无关紧要,无论他对你们做过什么,请别恨他。”
我没有回头,恨他么?
在那之后生死危机接踵而至,我们一直疲于奔命,各方涌来的信息一时太多,竟然把他出卖我们这件小事都挤到了角落,也因为他已经故去,那点无主的恨意一度显得微不足道了。
要说该恨谁,眼前的人似乎更可恨一点,打乱了我们的平静,不过细细论起来,他也是个求而不得的可怜人,只怕有时他也被流水裹挟身不由己,恨他也无济于事。
我们进去告别厅,这里就是人生最后一站,彼此在这里告别完,一方化成青烟奔赴黄泉,一方转身下山回到人间。
仪式还没开始,他的同事还在陆续到来,大都穿着深色便装,衬托出我们西装革履的与众不同,明里暗里的眼光朝我们看过来。
我面上神情自若,心里有些微微的窘迫,在想小花可能误判了,普通人的葬礼其实并没有统一的着装要求,得体就行,哪怕深色的休闲服中山装都可以。
我们一身笔挺的西装,有点过分的出众了,往那一站看着像葬礼上来了三个神秘人,让人猜张金钱是不是有什么黑暗而神秘的过往。
很快小导游发现了我们,他走过来告诉我们他老板是在山上不幸遇到意外,人已经面目全非,还是张先生想办法把遗体带回来。
胖子还记得自己随口扯过的淡,惊奇的问,“从珠穆朗玛背回来的吗?这哥们儿是超人吧,体力可以啊。”
小导游摇头,“不,就是你们去的那座山,还没来得及去雪山。”
他确实死在那座山里,张有药是傩医,是不是也懂点巫傩之术,他从那山里带出来他好友乘舟远行的魂魄,尸体是哪里来的反而没那么重要了,尸瘴里是不是就有很多。
十点仪式准时开始,主持人很沉痛的介绍着他的朋友同事对他的留恋之情,因为他没有家属,答礼的时候就只有张有药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
这个孤独的长生的人,可能这回连陪他百年的唯一的朋友也不在人世了,从此孑孓一人,举目无亲,身边再无人应。
好在他的时间也不长了。
跟闷油瓶出尘离世游走在世间边缘不同,他们一直隐身在滚滚红尘,同这人间的羁绊很多很深,甚至张金钱还留下一个孩子,要告别的时候就要将这些羁绊一一斩断,不留后患。
我默默的叹口气,不知哪一条路更好走一点。
我们都不知道那里躺着的到底是谁,也不好离得太近,我一直远远躲在众人背后,深怕万一我靠近点,他猛地坐起来就不好了,送别的人不少,这样会吓煞旁人的。
闷油瓶依旧面无表情,胖子在胸口不停画十字最后双手合十,嘴里还念念叨叨,我听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信的哪一位,总之他在认真的送了,心中总算也不再生愧。
我默念了一段经文,算起来我这是第二次为张金钱送别,好像难过也游刃有余起来,看来悲伤这东西也有时效性,并且还有次数限制,最好一槌定音,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每一次悲伤的烈度都会呈几何级别锐减。
送别完了,人三三两两离开,胖子被小导游拉住说几句话,闷油瓶不知要去哪,他走的很快,也许是去配合小花黑瞎子,身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现,我跟在后面想追上他,结果路过一个告别厅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一个名字。
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名字,我一下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