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楼汛从被窝里薅起来的,人还有些懵着,可当他手搭上何孝岚腕上的那一瞬,睡意一扫而光。他惊呼一声,焦急万分道:“哎呀!不好,夫人有小产迹象!快去请稳婆来看能不能保住孩子!”
闻言,殷淮安大惊失色,一把抓住何大夫,厉色问道:“为什么会突然小产?安胎药都是按照你的方子吃着,为什么?”
“这——”何大夫看了眼榻上的女子,说道,“将军,能否让老朽查看一下夫人今日服用的膳食和汤药?”
“好,劳烦何大夫先照看一下岚儿。”
何大夫应下,虽焦急但还是井然有序吩咐着煎药、打热水、拿巾帕……
丫鬟们在寝殿服侍,家丁则忙着搬柴火、烧热水,进出殿内的奴仆一直未断过,整个汀雨殿忙作一团,闹哄哄的。
不多会儿,稳婆惊慌失色地到外间回禀:“不好了,夫人小产了!”
殷淮安骨节分明的大手死死攥住桌角,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惨白无色。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道:“如若保住母子二人,赏黄金万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时,何大夫也从寝殿出来,走到殷淮安跟前说道:“将军,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顿时,殷淮安感到头晕目眩,一年前,秋月明也是如此,小产血崩,与世长辞。他缓了缓,疲惫地开口:“岚儿呢?是否有性命之忧?”
“将军放心,夫人并无性命之忧。”
虽然为孩子伤心,但殷淮安总算松了口气,旋即,他猛地一拍八仙桌,低声呵斥道:“将夫人今日食用的膳食和汤药端上来。”
自从何孝岚有孕,每日她所食用的膳食、汤药一律留份,次日她身子一切无恙后再将东西倒掉。
搁在冰盏里的膳食和汤药被端了上来,何大夫一一看过、闻过、尝过,最后指着睡前那一碗安胎药说道:“将军,这安胎药里被人加了水银。”
殷淮安自然知道水银是何物,他挥手让楼汛把府中人尽数带到偏殿,他要亲自挨个询问。
敢在他府中做这种掉脑袋的事情,真是好胆量。
云落和稳婆在寝殿照顾着何孝岚,楼汛和宣刈一左一右立在殷淮安两侧,等候吩咐。
府里的奴仆都被带了过来,紧张兮兮的低头站在院中。阶上,殷淮安负手而立,冷眼扫视了一圈自己府里的人,声色俱厉道:“好,很好,在我府中做出这种事,也算是有胆量。我只说一句,如果下毒之人自个儿站出来认罪,那我留他全尸回乡,并出一笔下葬费给他家人;如果被我查出来——”
殷淮安咬牙阴笑,加重语气道:“此人必定碎尸万段。”
阶下的奴仆皆瑟瑟发抖,互相用余光瞥着身旁的人,生怕那下毒之人就在自己周围。
殷淮安等了片刻,见没有人出来认罪,瞥了眼楼汛。楼汛会意,往前一步,抱臂说道:“一盏茶的工夫后,如若还是无人出来认罪,那各位可就做好准备了。”他刻意一顿,打量着下面人的神色继续说道,“我最后问一遍,是谁在夫人安胎药中掺了水银一物?”
楼汛话音刚落,后排角落一个家丁突然脸色大变,楼汛眼尖,一眼就瞧见了那人的不自在。他快步走过去,将人揪到殷淮安身前。
“将、将军……”
殷淮安半垂眼睫,阴沉着脸打量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抖什么?”
那家丁早就惶惶不安,眼下更是被殷淮安盛气凌人的气势压得透不过气,他没想到当日他因为动了贪财的念头而导致现在大祸临头。哆嗦了半天,他一狠心,猛抬起头,磕磕绊绊地说道:“是、是听音阁的那个女子,她下毒害的夫人,是她……”
殷淮安蹙眉,歪头看他:“你再说一遍。”
那家丁只想活命,便不顾一切将所有缘由都推到他人身上去,一个劲儿地辩驳道:“奴、奴才那日看到那女子拿了水银回听音阁,所以是她、是她害夫人小产。”
家丁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殷淮安听得烦,一挥手让宣刈把人捆了扔到下房里,而他提着剑怒气冲冲往听音阁去了。
听音阁内烛火燃了半宿,慕容怀月坐在桌前,盯着桌上那一碗伤身的东西出神。从药寮回来后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这碗伤胎的东西早就放凉了,可她却迟迟狠不下心。
愣神的这几个时辰,她总觉得腹中胎儿在闹腾,似乎是感受到她所想在向她求饶。
又燃尽一支蜡烛,慕容怀月打了个冷颤,扭头看向窗外,浓浓的夜色似乎在催促着她。
夜长梦多,她知道不能再拖了。颤着手端起海碗,犹豫再三后,她紧闭双眼,仰头饮尽这碗伤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