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借着酒精的作用,那些过往痛苦的回忆,像电影一般映衬在她的瞳孔中。
从记事开始起,记忆中就没有幸福开心的事,只有干活,挨打,挨饿的记忆。
可以说,从幼年,到童年,到青少年,所有的时期都在命运深渊里苦苦地挣扎。
五岁六岁,就学会了看父亲的眼色,只要在家,头就永远是低下去的。
义务教育期间读书的时候,冬季的早上,老师用干燥的玉米棒子把火炉子点着,同学们会争先恐后地把带来的铝饭盒摞在炉子上面。
这样中午午休的时候,从家里带来的饭菜就是热热的。
而她,不需要跟同学们去争抢饭盒的位置。
她的午饭永远是一个干巴巴的粗粮饼子,中午同学们认领自己的饭盒开始吃饭,她从衣兜里面掏出一个干巴巴的饼子,开始啃。
老师很好,看她可怜,总是会用炉子烧些热水给她。
让她就着热水,啃饼子。
热乎乎的热水划进胃里,是那些年冬天最温暖的记忆。
当然,连饼子也不是每天都有的,有时候就是一缸热水,有时候老师实在看不下去她只喝热水,就把自己的饭分一点给她。
讲到这里的时候,李星河放下手臂,蜷起双腿,环抱着自己的双腿,继续絮叨。
“莫北,那我那时候很蠢的。刚上小学,看了同学们都有午饭吃,我竟然幻想着跟李富要一个饭盒,以为自己有了饭盒,也可以跟同学们一样,带一点饭,带一点菜。”她一边笑一边哭。
莫北用纸擦掉她的鼻涕,“然后呢?他肯定是不会给的,说不定还打你一顿。”
“我说,‘爸,同学们中午都有带饭盒,我也想要一个饭盒。’然后李富他没回答我,直接抄起手边的扫帚疙瘩对着我扔过来。扫帚打人不疼,但是我永远记得,我满头发满脸的灰尘。”
“自那以后,每日中午看着同学们摞得高高的铝饭盒,我的鼻子里脑子都是灰尘味道。我再也不馋他们的午饭了。”
莫北第一次听李星河说这么多的细节,他坐到她的后面,双臂环抱着她。
心疼两个字已经不足以说明此刻他的情绪,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当时就去到那个小女孩身边,保护她。
但是此刻,他只能这样无能为力地坐着,抱着她,任凭她哭着说着以前的往事。
那些痛苦的记忆,此刻就像是可以幻化成风,飞往面前的大海。
窗外的大海,似乎可以包容一切。
李星河就这样发泄了许久许久,莫北刚打电话叫roomservice送的果盘在旁边放着,她没有动,只是累极了的时候,喝几口热茶。
在他们俩身边地上的鼻涕纸,都快堆成了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