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米伽一号离开了这里,舰桥里还需要她。
黑影们都是如此,所以他们很少悲伤,死亡对他们来说其实是家常便饭,她们可能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星球,但她们都是曾经去过地狱的人,所以她们要抓住属于自己的力量,即使死也不放手。
议会的大议院的议事厅里,议员们吵作了一团,嘈杂的人流在不断地涌动,他们互相指责喝骂着,夜雨中的议会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变成了吵架文斗大会。
嘈杂混乱中不知有多少人急得面红耳赤,议员们从出生以来长了这么大这是第一次麻了爪子,莫德里奇可以想象这些年轻人们互相指责攻击甚至群体之间拳脚相加,这些行为意味着他们心中没了主意,在面对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入侵时找不到应对方案,他们只能互相指责来减轻心中的不安。可他们不知道这些舰队其实就是他们其中某些人的行为所招致的祸患,只是看见那些始作俑者和他们一起瑟瑟发抖。
莫德里奇将拄着的手杖换了一边,翻起袖口看了看镀银的石英表,喃喃自语:“已经是下午四点了,距离警报拉响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你又在想些什么......”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你手上戴的这块表给换一换?你一个议长天天用这么一个档次的东西有辱国体啊!”老约翰拄着一根手杖走进了休息包厢。
“交涉的人是你来负责选的?”莫德里奇问。
“这倒不能说是我一个人选的,你知道共进会现在的情况是怎样,过火了,他们那群人现在比我们还要慌,所以在选择谁去交涉这个问题上,他们只是让我做了个见证人然后签个字。”老约翰冷笑了一声,“这群混蛋在这个时候知道火烧屁股了,早些时候我们叫他们在这个问题上安分点,重心现在要放在北线,他们偏要阳奉阴违。”
“你现在应该去下面议院里坐镇,来我这里干什么?”
“我家小甜心亲手沏的红茶,先来暖暖身子再说。”老约翰将手中的箱子放在了矮桌上,招呼了一下莫德里奇。
“你恋爱了?”
“哪有!小甜心是我家新招的女仆里的一个小女孩,我都能当人家祖父了,我可没那么变态好吧。”老约翰翻了个白眼,“来尝尝吧,别一天到晚在那儿盯着那些智障儿童,都在忙着甩锅,急赤白脸的,谁会在意我们在做什么。”
两个老头坐在宽大的矮桌前品着热气腾腾的红茶,一边是议院里传来的吵架声,一边是暴雨打在议会园林中的啪嗒声。
“对这件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可你似乎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老约翰问。
“着急什么?急着下去和那些孩子们吵架么?还是把共进会里面那些混蛋找过来在这开一个批评大会?”莫德里奇靠着椅背望着落地窗外密密麻麻的雨线。
“可我们总得做点什么......不然帝国还没发动边境战争就会提前滑向内战,戴安娜已经开火击溃了轨道卫戍部队,军部联系不上恒星同步轨道上的执政官级,这无论如何都只能解释为战争行为。”
“我和你有讲过戴安娜那孩子的人生经历么?”莫德里奇忽然聊起了毫不相关的话题。
“或许讲过吧,不过我可能没认真听。皇子的故事有什么好挖掘的?贵族家庭出生,日日夜夜的努力学习或者没日没夜地在夜店鬼混,挥金如土或是投资理财,最后凭借过人的智慧成为帝国的皇储,这都不算扣人心弦的故事。你还不如给我讲个废柴少年逆天改命的幻想小说,我倒是可以听着玩玩。”
“我很认同你的这些看法。”莫德里奇抿了一口微涩的红茶缓缓地说,“帝国这个帝制在建国之时被发明出来,那时正是人类最迷惘的时候。红色的主义与蓝色的主义占据了人类几乎所有的思潮,两个巨擘混杂着其它一些主义打的不可开交,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对立的,红色巨人想要说服蓝色共存,但蓝色本身就是靠着吃掉输家的尸体活着,人类这种族群不内讧,蓝色就被拔掉了氧气管。经历过那些年代的所有人,都认为帝制是落后愚昧的,但从帝国这八百年发展来看,去除掉血脉联系的帝制就是人类社会的终极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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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好争论的么?这就是常识吧?”
“可八百年前的人们不会觉得这是常识,恐惧皇帝,害怕回到过去,甚至不愿意去提起。我记得曾经的世界东方说过一句话,今天的历史是对昨天的否定,但是是对前天的肯定。”
“历史螺旋前进论,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其实这些都是人类的本性而已,是我们这个族群为自己编织的骗局。古代帝制下对商人和工农的压制和后来对复辟主义的压制本质上是一回事,解决这个问题是需要客观条件做药引子的,我们帝国之所以能建立这种制度,其实是建立在基因和脑域技术上的,那个年代没有这种科技,世界上最聪明的天才也不过是现在帝国学士的智力水平。”莫德里奇说,“这种条件下的人类族群是不可能培养出一个能够掌舵的国家帝皇的。”
“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向我炫耀啊?我读高等学院时那可是有名的生化环材小王子,科科满分的人。”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戴安娜不会是一个愚蠢的人。她是法理上的帝国下一任皇帝,思想超越了时间的她是不会真的发动内战的,至少不是现在。她的童年很不幸,而且她的皇储位置不是选拔得到的,所以和其它人不一样,她不会有着特别强的家国观念,如果我有一天死了,帝国的毁灭才会刚刚开始,但那又是帝国和人类的新生。”
“老家伙你怎么突然这么忧郁,这不像你啊,你是打算退休了?”老约翰笑。
“笑什么?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牢笼中,你和我都不例外。我们在这里聊着这一切,看着帝国这艘大船在时间之河中航行,我们为它骄傲、为它自豪,可它也是一座可怕的监牢锁住了我们的灵魂。”莫德里奇幽幽地说。
“你也看古早动漫?要不来句我们是旧时代的残党,新时代没有能承载我们的船?”老约翰还在打趣,满是不在乎的样子。
莫德里奇笑笑,他知道自己这位老伙计就是这个样子:“戴安娜曾经在我身边实习过一段时间,做了我大概半年时间的行政秘书。有一次我问她说你每天帮着我处理这么多的帝国政务文件,你对这个国家的看法是什么?她说这个国家是人类文明精神的图腾,帝国的兴衰通常就是人类族群兴衰的具象,每一天在星海间发生的事都是帝国这只蝴蝶煽动的翅膀。我问她如果是你来当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你要怎么做才能让帝国千秋万代呢?她说她会毁灭这个国家,这个国家本就不应该存在,人类在时间长河中不过沧海一粟,帝国曾经有多辉煌,以后就会陷入多深的黑暗,人类的先驱首先要做的就是毁灭自己,即便他们爱这个国家超过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