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老夫人举手投足间有着世家女眷的雍容气度,哪怕经历了丧子之痛,也没有一味消沉下去,如今已然重新振作,继续执掌府中诸事。老夫人赠了谭怀柯一卮酒醴,手中摩挲良久,又给了她一块玉珏,让她落座。
今日申屠家的其他子女也都在场,谭怀柯的座位在右侧上首,身旁坐着郎君同父异母的庶妹申屠霁,对面是在青庐有过一面之缘的申屠灼。
据沛儿这些天打探来的消息,当年家主申屠渐知不知因何获罪,被贬黜至此,一夕之间荣光烬灭,还遭到朝中同僚落井下石,在张掖郡过得委实艰难。申屠两兄弟俱是女君傅灵筠所出,好歹当过官宦子弟,申屠霁却是家主的姬妾在张掖郡时诞下,只听说过自家过往的辉煌,一天女公子的福都没享过。
谭怀柯进屋时就观察过这位女叔,见她对自己眼含轻蔑,料想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至于申屠灼,那更不用说了,已经彻底得罪了。
哎,看来自己这个守寡新妇还真是不受待见啊。
珍重地捧着玉珏,谭怀柯问:“君姑,这块玉珏是……”
老夫人道:“是衡儿出生时他阿翁给他的,从军后他不肯佩戴,说是怕磕了碰了,如今便给你吧,也算留个念想。”
谭怀柯小心收下:“多谢君姑。”
老夫人垂眸饮了口茶,说道:“还有些话,今日我要与你分说清楚。”
来了,谭怀柯心道,先给块玉珏当甜枣,真正的下马威来了。
老夫人直言:“你虽是衡儿的正妻,却太过稚嫩,不通世故,若要把衡儿豁出性命打下来的家业交给你,我还是不甚放心,故而这份中馈还是由我代为掌管。当然,只要你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家中也不会亏待你,更不会使些腌臜手段把你打发埋没了,你自可放心。”
好么,这是敲打她,让她在家里老老实实当个摆设呢。
申屠家如今的大半家业都是申屠衡攒军功得来的,若是顺顺当当娶了贤妻,至少能掌下家中一半财权,可眼下这个局面,没有活着的郎君撑腰,她这个名义上的新妇要想掌事,那真是难上加难。在申屠老夫人看来,恐怕就跟拿了个柳枝当令箭的小孩说要抢劫一般。
其实谭怀柯原本就没想着要在这时候与他们争家产财权,她一个替嫁来的胡女,哪敢如此张牙舞爪,那也太不自量力了。但她也不可能放任自己当个摆设,对她来说,申屠家是个寂寞冷清的内宅,却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