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反抗啊……可以离家出走!再不行的话……我帮你去劝劝爹?”
小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些荒谬的意见。甚至她会来这一趟,本身就很荒谬!
红衣女子,沈知初又是婉转一笑。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声音不再如幼年时的尖锐,而是一种有着成熟风韵的沧桑。
“安彤,我时常在想,我们的命运就像调换了过来。以前的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而现在,我连自己的婚事都无法做主。上天翻云覆雨,上演的好一场大戏——”
“不过不得不承认,”她微笑着转过头,“你,比我有手腕。”
沈安彤的目光又是一黯,张了张口,想要辩解什么。沈知初见状,反而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别误会,我这么说,并不是在责怪你。我也想通了,人呢,并不是完全靠身世决定命运的。论出身,我是正房嫡女,最后又怎样,还不是输给了你这个可怜巴巴的庶女么?”
“世人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其实,仅仅会哭是没用的,你还要懂得讨人喜欢……”她深深的凝视着沈安彤,“就像你这样。”
沈安彤无言以对。的确,是她用尽手段,察言观色,左右逢源,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然后,只要她梨花带雨,稍稍影射几句,就可以达到打击大娘母女的目的。这些年,她一直都在这样做。
是自己一步步抢走了她的人生,现在,她更是在替自己出嫁。
“我只是想要保护自己,我并没有想伤害你。”
沈安彤苍白的辩解着。她突然发现,自己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效用。她当然可以继续假哭,继续装可怜,说着自己是多么无辜,但在那块镜子面前,她觉得自己的一切表演都无法遁形。
那面镜子里,映照出两个人比花轿的女子。一个,青春年少,一个,妆容妩媚,却已是那般沧桑。这都是自己的罪。
是啊,她的出发点,一直都只是保护自己。但在保护自己的过程中,她又伤害了多少人呢……
沈知初顺着她的视线,同样凝视着铜镜,忽又展颜一笑。
“不说这个了。对了安彤,你谈恋爱了么?”
沈安彤一惊,这一回可比先前更加窘迫:“你怎么知道?”
沈知初一手轻支着下颚,从镜中打量着她,似乎在品评一件艺术品:
“你变得柔软了啊。也许你自己都没注意到,但你已经不再是那只伶牙俐齿的小猫了。甚至,你都开始会同情我了。”
或许是镜中的目光太过犀利,沈安彤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头,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被看穿心事的孩子。
“其实,也还不能说是……只是有一个人,我很喜欢,很喜欢他。但是,我们还没有……”
“我还没有向他说清楚,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当初,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了两位巡查特使的赏识,但为了他,她选择留下。而他却只是冷淡的说,你应该跟他们走,这样才是对大家都好。
离开培训班的那天,自己在等待着家人,同时,也是一直在等待着他。哪怕他不能像叶朔那样,主动提出送自己回家,但只要能有那么一句关心的话,就足够了啊……
好不容易等到初选结束,她才鼓足勇气给他发去了短讯。其间写了删,删了又继续写,花了几个时辰才修改无误。但他回给自己的,却只是一句简单的“祝你好运”。反倒是自己简略发给叶朔的短讯,得到了一大段的回复,其中满满的都是关心和祝福。
“既然有了自己喜欢的人,那就好好珍惜吧。”沈知初微笑,“至少,你还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沈安彤抬了抬眼,顺手拖过一旁的凳子坐了下来。
“姐,你要嫁给曹家公子,但是你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他是怎样的人你也不了解,这样跟他在一起,你会幸福吗?”
沈知初笑了笑,笑容安然宁和:“怎么说呢,也不一定只有嫁给喜欢的人才是幸福啊。”
“如果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日复一日,让我看着他一点点变成我不喜欢的样子。那还不如和一个我本来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再看着他慢慢变成我喜欢的样子。”
沈安彤双眼瞪大,再次像个小孩子般绞起了手指:“那,我跟他会不会也……”
沈知初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傻丫头,你这么有手腕,只要你愿意,就没有你做不到的事。将来你也一定会是个好女友,好妻子的。”
听着门外的敲锣打鼓声,沈知初目光略微一转,斜过手掌,轻轻捧起了桌上的红盖头。
“迎新的花轿就要来了,虽然还想跟你多聊几句,但是没有时间了。想想我们以前,那些最好的时光,还总是吵吵闹闹的……”
“不过现在想着,倒也让人怀念。”半晌,她又轻轻的补充了一句。
轻仰起头,长长的抒出一口气,好似要在蒙上盖头前,再呼吸最后一口自由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