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苗攒动,看得旁人心惊胆战。
文榕可能是已经很好地代入了狗腿子这个职位,趾高气昂地道:“就你们也敢来抓我们家郎君?尔等可知道我们郎君是谁?!”
衙役喝道:“我管你们是谁!若是识相,你们私了便是!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否则镣铐枷锁伺候!保管叫两位郎君此生难忘!”
“可我们才是苦主呀。”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显得十分无辜,以他这张脸,便是没有道理,都能生出三分道理来,那些衙役不禁晃了晃神,便听他接着道:“我和我兄弟不过是路过此地,便冲出来个花魁说我们诱拐他,这春风楼还要我们赔偿百两黄金,我们将人带走报官了,不想这春风楼不依不饶,几位差爷,你们不能只听这些小人一面之词吧?”
“信口雌黄!”那管事咳嗽了一声,“差爷不必听他们狡辩,将他们抓起来打入大牢才知道厉害!”
衙役仿佛想起了什么来:“对!来人,将他们抓起来!有什么话,等到明镜高悬堂下再说吧!”
“不过是打了几个妓子,也敢叫我们郎君上公堂?”文榕喝道。
泊意秋嗤笑一声,侧脸问道:“能打吗?”
文榕想了想道:“能,几个衙役打就打了,但事情闹大了不好处置。”
秋意泊道:“那还等什么?”
文榕在心中大叹两位郎君是想把事情往大了闹啊,不过他也不犹豫,一手负于身后暗暗比了个手势,藏在暗处的众人纷纷现身,那些衙役不禁吞了口口水,握着大刀的手有些颤抖:“你们……敢!我们可是应天府衙役,莫说你们是什么世家子弟,便是皇子来此,也得与庶民同罪,与我们上公堂!”
秋意泊支着脸懒洋洋地道:“快些吧,看来人家是不回来了,把人揍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时间差不多了,反正我是没有耐心再等了。”
泊意秋也是同感。
本以为他们在这里坐着,好歹能等到个管事的,结果等来等去就真的只是来了个管事,顿觉无趣——也是他们把人看得太高了,说到底,一家南风馆,再赚钱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一屋子贱人烂肉,怎配他们亲临?
派出个管事算是给点面子了。
正在此时,忽地有人自外面进来,身着玄衣,看着清冷斯文的模样,随即又是几人,紧接着才见秋澜和与一个仪态不凡的青年缓步而入,秋澜和一见里头情形,便道:“正要打呢?看来我来得巧。”
他无视了一众官差,径自到了秋意泊与泊意秋面前,两人自然已经起身,拱手道:“见过叔父。”
外人当前,礼数做足,尤其是这种场合。
秋澜和一指身边人道:“这是我好友,姓明,你们唤他一声伯父即可……你们俩也真够闹腾的,一回来就先砸了一家青楼,也不怕丢了身份。”
衙役们一开始为秋澜和满身气势所摄,此时才反应了过来:“你们、你们是何人!官差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住口!”一黑衣侍卫冷声道:“此乃秋相,还不速速拜见!”
在场众人的脸色迅速白了下去,再看方来的那青年,此时还是初春,那青年进来时还披了一件薄斗篷,此时落座,内里的紫色一品大员官服再也掩盖不住,衙役们瞬间看向了身后那管事,立刻明白被管事给坑了——只说是来教训两个方到京城的地方纨绔,没说居然是秋相府上的啊!
秋相是何等人?出自燕京千年世家秋家,根深蒂固,手眼通天,本人更是入阁拜相,官居一品,深得圣心,他家的郎君是他们能招惹的吗?
那管事给了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喝道:“哪怕是秋相来此,我们也是不惧的!官差办案,便是秋相亲临,也没有插手的道理!秋相就不必讲王法了吗?!”
秋澜和眉目含笑,目光却是冰凉,所过之处,无人敢与他对视:“我就是王法。”
众人哗然,秋意泊和泊意秋也是咋舌——这话他们刚刚就想说了!但想着刚刚回来,他们家也算是奉公守法,还有澜和叔和几个堂兄弟要做官,真的把这句话说出来万一被人举报上去不好交代,总不好累得家里人为了这一句话仕途受阻吧?这才忍着没说,但总觉得有些遗憾,没想到他们澜和叔居然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
真好,下次他们也想说这句话。
文榕在一旁描补道:“本朝律法,三年前才经由秋相公大修,此话也未出错。”
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不由自主的想着:明白了,想要说这句话得先修律法——好难,想想就好累,澜和叔牛逼!
秋澜和很嫌弃地看了一眼满桌的灰烬:“你们还想在这里坐到何时?”
秋意泊道:“侄儿们方才便想回去了,只不过想着这里有些事儿,不见着管事的不太好。”
“怎么?”秋澜和问道。
泊意秋侧首吩咐了一声:“带下来。”
旁边自有侍卫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带来了七八个小男孩,大的不过九十岁,小的自有四五岁,长得皆是玉雪可爱,也不必秋意泊他们来说,自有文榕替他们:“禀大人,郎君们在这春风楼中发现了八名幼童,据春风楼账目记载,皆为拐卖而来……”
话才说到一半,忽的有个小男孩低声怯怯地唤了一声:“父亲。”
众人闻声回收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只有四岁的小男孩,众人之中他长得最好,衣着也最为华丽,他紧紧地盯着与秋澜和同来的明姓青年,小手抓着衣摆,又喊了一声:“父亲……”
明姓青年微微皱眉,却听那小孩道:“我是……我是十一,父亲,十一知错了,父亲我以后再也不敢逃出宫……家了,父亲救十一回去吧……”
明姓青年眉头皱得更紧了,寒声道:“谁放你出来的?”
“没有……”那小孩被一句话居然吓得哭出了声:“没人放我……我、十一看见有个狗洞,十一就钻、钻出来了……”
豁,这明姓青年一看就知道不简单,春风楼的后台要倒霉了——哪怕生疏到了没有一眼就认出儿子,但儿子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再也不喜欢也是亲生的,没有叫别人欺辱地道理。更别说是被拐带来了一个南风馆……这事儿别说搁在达官贵族家里,就是搁在寻常百姓家里也没完啊!
两人倒是一点都不奇怪这位明伯父一眼没认出自己的儿子来,毕竟也是从小在世家长大的,虽说年纪小不用太多交际,但多多少少还是见过的。要是庶出的孩子,母亲又不得宠,被忽视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孩子少的人家或许还好一些,听这孩子说的,在家都排到十一了,什么东西都是求大于供越值钱,供大于求就越不稀罕,孩子也是一样。
明姓青年脸色一是一片沉黑,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也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