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虹道君一手支颐,笑意盈然地看着扶瑶道君,却没有说什么,秋意泊恰逢此时回头来看,他微微侧首,“造化难得,师傅走这条路走了数千年,又有几分胜券在握?”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有些无奈地说:“看破不说破,瑶儿,你真不怕师傅把我们两当下酒菜?”

金虹道君轻轻笑了起来,声若银铃:“师傅若想,哥哥,你我二人怎么能好生生坐在此处呢?”

他一手缓缓展开,道:“师傅就心疼心疼我与哥哥,免得叫我二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扶瑶道君眼波流转,烛光映彩,本该是妩媚生花,落在她的眼中却只剩下了一抹凌厉至极的锋芒,她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指间微松,碧青的玉杯在台阶上勾勒出一段莹润玉色,叮咚有声。“胆子还挺大……”

扶瑶道君嗤笑道:“我手中有多少底牌,告诉你们,又能如何呢?你们两个如今在我座下,只管占着我的好处便宜行事就是,管那么多作甚?一个化神,一个元婴,很容易死的……”

秋意泊不由叹息了一声,劝道:“……毕竟此非正途。”

“难道你杀鸣蕴就是正途?”扶瑶道君反问道:“鸣蕴与你有何仇?何怨?你杀他难道就无愧于心?”

秋意泊想了想,义正言辞地说:“师傅,我们不一样。我这是灭门之仇,我愿意抬手,那得算我慈悲,是情份,不愿徒增杀孽,我不抬手,那也是应该的。”

扶瑶道君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她竟然无言以对!

金虹道君温温柔柔地说:“师傅,与你说这些,不是逼你什么……师傅要造化机缘,我们求一个真相,哥哥还是无悲斋的掌门,左右也有一份香火情,一份因果在,师傅就疼疼我与哥哥吧……”

扶瑶道君道:“我与你哥哥有香火情份,与你可没有。”

金虹道君反问道:“师傅怎么知道没有?”

金虹道君自然而然伸出一手,秋意泊闻弦音而知雅意。就他和金虹道君这交情,现在把无悲斋掌门之位传给金虹道君玩一阵都不是什么问题。扶瑶道君眼睁睁看着秋意泊掏出块玉石来,三下五除二便做成了一块无悲斋的客卿令牌,虽说材质与无悲斋的不同,但上面加了无悲斋的明暗双徽,确实做不得假。

金虹道君把玩着令牌,还炫耀般的向扶瑶道君晃了晃。

扶瑶道君目瞪口呆:“……你们俩是无赖吗?!”

没有因果就强行捏造因果是吧?!

秋意泊一手按在了金虹道君的肩上,示意他不要太过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更何况如果真如他所推测的一般,就算他们现在回归本体,还真不一定就能拿扶瑶道君如何。

镜月天境的变化指向性太强了,这不得不让他多思多想一些,他试探扶瑶道君,扶瑶道君不曾反驳,那么他猜测的至少对了八成——至少在扶瑶道君这件事上,他猜对了至少八成。

这其实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似乎没有人确切的拿出过证据来证明扶瑶道君陨落了。他得知的扶瑶道君的一切,不过就是从那个说书先生口中推测出来的罢了,这位说书先生背后有什么人他还未曾知晓……但绕了这么多弯子,提醒他扶瑶道君此人,总不能是无的放矢。

相传,扶瑶道君战死在了镜月天境中——她真的死了吗?

扶瑶道君或许是死了,至少在世人眼中是死了的。鬼楼正统重夺权柄,连无悲斋都被灭门,若扶瑶道君能有作为,她为何不管?……退一万步,鬼楼正统若不能确定扶瑶道君不能有所作为,他们怎么敢兴灭门之事?

只有确定扶瑶道君真的束手无策,鬼楼才敢做下这等事情来。

总不能是扶瑶道君心疼鬼楼那少门主,心甘情愿自除羽翼,隐姓埋名躲入深山尘世,眼睁睁看着鬼楼扑杀她的势力,然后大权旁落吧?

这位也不是什么恋爱脑,做不来这种拿亲朋好友的命当儿戏的事情。

所以,当年的扶瑶道君大概率是被困在了镜月天境,以战死的方式也好,以苟活的方式也罢,她出不去了,她曾经为鬼楼弟子,鬼楼中应有她的本命青灯,中间有什么岔子,致使鬼楼以为她已经陨落,这才开始下手铲除她的势力。

但她应当是有所奇遇——都说了镜月天境本是上古宗门遗址,总会遗留点秘籍亦或者中控法宝的。通过这些东西,扶瑶道君才能影响镜月天境……或许她已经成为了秘境之主,否则不能解释为何镜月天境能有这么大的改变。

除非扶瑶道君是骗他的,但没有这个必要。

至于为何这个秘境变得如此凶险……应当是扶瑶道君需要道君神魂之故吧。

秋意泊不禁问道:“师傅,其余的我都想明白了,我想问……这造化机缘当真存在吗?”

扶瑶道君眼眸微动,明明是笑着的,其中却隐含着无数讥讽之色:“或许有的吧?这么多年,我也未曾见过,或许它也觉得我所修非正途,故而隐匿不见呢?”

秋意泊又问道:“师傅这具身体,是瑶儿的吗?”

扶瑶道君颔首道:“曾经。”

哪怕是夺舍又如何?只要重修到了化神境界,还不是想如何重塑就如何重塑?到了炼虚合道之境,肉身也不过是个皮囊罢了。

那就对上了。

秋意泊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他苦笑道:“我这仙修的,像是修成了个捕快,成天见的找这些蛛丝马迹,委实累人。”

“师傅,我们开门见山吧!”秋意泊道:“师傅想如何登得造化?指条路给我与瑶儿,我们替您去办。”

扶瑶道君目光沉沉,她嗤笑道:“我怎么知道?”

她似是在告诉他们,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她笑得越来越癫狂:“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若知道,我为何要行此道?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秋意泊道:“师傅与法则达成了什么样的盟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