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与管事一惊,禀报道:“郡主,王家派了管事来……”
平南郡主睡眼惺忪,不耐烦地道:“休想,人我还没玩够呢!等我玩够了自然把人给他们王家送回去!”
侍女尴尬地沉默了一瞬,随即道:“郡主,王家的意思是怕他家郎君在郡主府住不习惯,便着人送来了一应寝居所用,另随车而来的还有十一个侍女,八位侍卫以及一位两位管事。”
平南郡主躺了好一会儿才让脑子消化了这个信息,读懂了其中的意思,她猛地捶了一下床板,在心中怒骂了一声朱门酒肉臭——要说是本家嫡系金尊玉贵的女儿家,在外头住上两日家中不放心,做出这一套来还能勉强说得过去,一个表亲,王家还做这一套,看不起谁呢?!
平南郡主却懒得在这上头计较,王家送人来也好,这样他们那个院子就是王家自家管的,真要出什么事儿赖不到她头上。她这郡主府虽说不是个筛子,却也好不到哪里去,王家自己管自家的郎君也太平。
平南郡主坐起身来,唤了人进来问,管事与侍女都低眉顺眼地进来了,她道:“今日下朝了吧?王家没动静?”
这就是在问王家有没有告御状说她强抢民男。
管事垂手道:“回禀郡主,朝堂上风平浪静,并无人参奏郡主强抢谢家郎君一事,以我之见,因是王家授意的了,看来王家并不愿意为了一个表亲得罪郡主。”
“真不得罪就不会送这么多个人来了。”平南郡主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也罢,民间如何?”
“昨夜郡主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再过两日便有端倪。”
平南郡主啧了一声,王家不告御状,也不来领人,摆明了就是不想掺和她这一蹚浑水,就差没直白地说她愿意让谢家郎君住着就住着,左右他们自己的人护着,什么时候她愿意放人了,他们自个儿就回去了,都不用她送!
……不太像是王家这种千年世家的作风,通常这种情况清誉大过天,堂堂世家郎君被郡主掳回府里作男宠,放那种世家里头都是奇耻大辱,怎么偏偏王家就忍下了?
她也不能真的去把王家的嫡长子抢回来吧?不是她说,就是她有本事推翻了圣上,自个儿当了女帝,那也不是张张嘴动动手就能让王家把嫡长子送进后宫给她当妾妃……别说妾妃,就是当皇后人家都不稀罕。
罢了……要不今天再去抢两个吧。
“谢家郎君……等他住满七日后再放他走。”平南郡主有些冷漠地想,等招都使尽了,非要逼着她入宫,那就是在逼着她反了……可换皇帝真不是一个好计策,只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她这样的能耐,这样的声望,只要是坐稳了位子的皇帝,谁不忌惮?换一个皇帝,也不过是将被算计的时间往后推几年、十几年罢了。
换一个,还少了一份一道长大的情份。
她自己当皇帝?
……说得好像谁都稀罕这个位子似地,送给她她都不要。
又是一日,平南郡主顺利的抢回了两个世家郎君,隔日朝堂上依旧是寂静无声,好像被掳走的是全然无关紧要的人物,送给郡主怎么玩儿都行。又两日,平南郡主又抢了两个学子回家,这次她聪明了,世家的不愿意掺和这趟浑水,她就把目标瞄准这些最经不得激的年轻学子,义愤填膺之下,这不得联名去告御状?
第四日,平南郡主被传召入宫。
圣上今日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常服,衬托得五官愈发柔和,他俯身摘了一朵牡丹花,见平南郡主来了,便微笑道:“皇妹来了?免礼,过来吧。”
“见过圣上。”平南郡主随意屈了屈膝,一副百无赖聊得模样:“不知圣上招我何事?”
圣上将手中盛开的牡丹花递了过去,平南郡主看了一眼,喜欢她倒是挺喜欢的,但从圣上手里接她可不敢,她扬眉道:“这花颜色不衬我,还请圣上允许,我自个儿摘一朵插戴。”
圣上手中那朵是花中精品绿香球,她今日穿的是大红的裙子,红配绿,委实是不配。圣上在平南郡主的裙子上看了看:“倒是我不好,你看中哪朵,自个儿摘吧。”
“多谢圣上。”平南郡主随手指着一枝开得不错的藏娇道:“就那一朵吧。”
自有宫人上前摘了奉上,她伸手拈了往发髻上插了,圣上赞了一声:“果然是好看的。”
平南郡主掀了掀眼皮:“多谢圣上。”
她这几日焦头烂额,实在是做不到对着这位没事搞事的皇兄奴颜婢膝。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的,本以为民间要开始传她的风流韵事,结果让人打听了一圈,别说茶楼,街头巷尾都没人聊这个,她哪里不知道,必然是她这位皇兄出手了。
也就是他才能做到这一点。
朝上世家不愿掺和隐忍不发,民间被圣上压制,他到底要干什么?
圣上温和地说:“云若,很久没有与你好好说说话了,陪我散散心可好?我记得小时候你最爱缠着我的。”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亲妹子。”平南郡主脱口而出此话,随即撇了撇嘴:“臣女失言,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的,来走走吧。”圣上率先一步往御花园深处走去,平南郡主也只好跟上,圣上平静地说:“以后强抢民男这事儿不要做了,男欢女爱虽说无甚不好,但凡事过犹不及。”
平南郡主道:“我是习武之人,精气旺盛,在上京中也无事可干,不做这些,做什么?”
“我想你入宫为后。”圣上侧脸看来,目光柔和:“此心不假。”
平南郡主没说话,这话她没办法接,所以干脆当没听见。圣上见她如此,眉目一弯,笑开了:“但你不愿意,也便罢了。我朝与夜明国建交,我欲派使臣前往,夜明是个好地方,云若,我想要那个地方,你去替朕取回来。”
“我不喜欢打仗。”平南郡主揣测着此话的真假,先扔一句话出来拒绝了再说。
“不喜欢,那就入宫,我让你安享富贵,合族平安。”圣上依旧是柔和的,说出来的话却让平南郡主心头一寒:“你若为后,日后你我之子便是太子,你就是实打实的太后,好不好?”
“我不愿意!”平南郡主目露反感之色,已识天地辽阔,谁愿被关在鸟笼中?就算是天下权势最盛的地方,那也不过是个精致华美的鸟笼罢了。
“你不愿意嫁我,也不愿意去领兵……”圣上笑着说:“我信你,但我不信你的丈夫、儿女。”
“你我兄妹,自小一处长大的情份,我不愿哪日与你、与你的丈夫儿女兵刃相向。”圣上轻声道:“正如你一般。”
平南郡主一顿,忽地握住了圣上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她眼中亮得惊人,仿佛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兄长,你说这话有意思吗?我怎么上的战场,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你我兄妹,我难道不知道?你一步步紧逼,你还是不是我兄长?是不是那个我宁愿为你赴死的兄长?你成了皇帝,你就变了!我知道怪不得你,但难道我就不伤心?我就不难过?”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平南郡主冷然道:“现在这个距离,我想杀你,无人能拦。”
“我知道。”圣上微笑道:“但我知道你不会。”
平南郡主沉默了很久:“你立誓,还要给我一道手谕。”
“好。”圣上温和地说:“云若,不必伤心,人都是会长大的。我给你一次机会,你也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