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妹歇斯底里的哭喊,响彻整个牛屎陂。她一如往常,破罐破摔,走在路上无论遇到到谁,总有倒不完的苦水,总要把此事细说从头,末了再叫对方评评理。
家中一点难堪的事如天上纷飞落下的碎纸片,飘向各户人家,直到人尽皆知,彻底地折了大儿子英富的腰,变成一生不能和解的仇恨。
当天深夜里,放牛妹摇着手电筒披星戴月地走到蓝河村的合作社,她竭力地敲着门。
门内传出不耐烦的声音说:
“打烊了,明天再来。”
放牛妹哭了起来,大叫道:
“我家出了大事哩,要借你的座机打电话。”
屋内的人只好爬起来,卸下两块木门,秃头瘦脸的老板把她迎进来。
老板照着她带来的本子一个一个摁下号码,一个打给兵营的英富,一个打给矿场的美国佬,一个打给汕头的老四英贵。放牛妹抓着话筒,手抖得像筛糠,嘴里呜呜哇哇地叫着,响彻寂寂的大街。
“家里出了大事啦!”
美国佬是第一个赶回家的。老四英贵是第二个赶回家的。老大英富还没回家。放牛妹又奔到合作社,电话打过去。英富的语气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
“这事,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我不好请假。”
放牛妹知道他遇事又退缩了,大骂道:
“你要安心做乌龟王八蛋,我不能依你哩,你爸爸也说了,你必须自己回家来处理!你的兄弟把你的事当自己的事儿,说什么都要回来帮你撑腰。可你自己却不回来,看别人要怎么笑话你哩。”
英富也恼怒了说:
“我回不回去都是乌龟王八蛋。都怪你们,非逼我当这个兵!不当这个兵就没这个事。”
放牛妹没想到好儿子竟然把矛头指到自己身上来,大喊冤枉说:
“你真是老鼠扛枪,只晓得窝里横。我们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送你当兵还送错哩?为你的前途着想还想错哩?你……你,最没良心。”
总之,几天过去了,还是迟迟不见英富返家的动静。放牛妹和美国佬唉声叹气地说:
“这小短命的窝囊相到底随了谁?”
不随父亲的果断,也不随母亲的泼辣。他们觉得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人家只会以为你好欺负,不当回事,不了了之。
美国佬带着放牛妹和三个儿子一起杀进了江茂润家,讨要说法。每个人手里都拿了趁手的工具,万一闹将起来,才好保自己不吃亏。
刚进门,只见陶阿婆和刘春雨带着孩子们在厅堂上吃午饭,江茂润不在,他早在这对婆媳俩的遮掩下躲到外头好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