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克伦威尔大人。”
“谢谢。”
假如不说这是来自卡斯凡恩领,极受贵族们追捧的茶叶,那么克伦威尔恐怕连多喝一口的心情都欠奉,他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难以下咽的味道,哪怕白糖也没法掩盖茶叶本身的异味,在欺骗性的甜味消退后,残留在口腔里的只剩下土腥和苦涩。
马特依旧没有说话,他的视线越过了克伦威尔,投向远方的城区,他一口接一口地轻抿绿茶,直到杯子空空如也,才终于把它放下,并收回视线。 时空书库
他看着克伦威尔,似乎在等待什么,短暂的犹豫后,克伦威尔一口喝光了剩下的半杯绿茶,于是马特朝茶壶伸出手,克伦威尔则急切地阻止:
“不必了,马特大人,不瞒您说,有几名朋友委托我拜访他们的家人,另外还有几封信要送,所以请原谅我的鲁莽,但我究竟能帮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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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特的手在半空停下,他平静地点头,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些:“这样....那么,您对主教妄图染指埃尔斯家族权力的案件怎么看?”
克伦威尔愣了愣,随后强忍怒火地回答:“恕我直言,马特大人,这可不是‘主教妄图染指埃尔斯家族’,而是弗恩·埃尔斯对瑟拉娜·埃尔斯的屡次虐待和恶意谋杀。”
“是吗?您从哪条法律规定,又或者是基于哪一项传统得到了这一结论?威尔斯夫人不是完全的行为人,她的监护人被她污蔑,而她的兄弟也向我保证,这绝不是他们授意的举动。”
马特沉重地叹了口气,悲哀地说:“不论从哪个角度,以什么方式来看,这都只可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
“对于那些利益熏心,古板顽固的人来说,这件事当然不作他想,但请允许我冒昧提醒,我们是圣人,马特大人,”
只是短短两句话,克伦威尔就被激怒,他恼火地反驳:“我们是圣人!我们的所作所为绝不能仅仅出于利益,也应该出于崇高的道德!我们是这样,金鸦神的主教也是这样。”
“当然,当然,我们是圣人,但也请允许我大胆指出,金鸦神的现任主教并非圣人,他与我们截然不同,更何况....”
马特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缕疑惑:“我的判断完全基于法律,我可以保证,其中不掺杂任何私心,但您呢,克伦威尔大人?如果我的理解没有错,您似乎在暗示我,遵纪守法与正义背道而驰。” 神话之后
克伦威尔瞪大眼睛,怒不可遏地说:“我没有!我——”
“那么!”
马特·加拉赫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这男人冷静得可怕,思维清晰,语速极快地质问:“为什么您要指责我的所作所为并非正义?这样过于严厉的指控恐怕有失偏颇,但我们不妨将它暂且放下,我想知道,克伦威尔大人,‘正义’究竟有何明确的准则戒律,而您对这一案件的看法又是什么?”
克伦威尔眉头紧皱,他警惕又愤怒地看着马特,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没法在这种状态下获胜,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竭尽全力来思索对方抛出的问题,试图找出完美的答案。
令他意外的是,他失败了,“惩恶扬善,保护弱小”之类的词几乎脱口而出,但仅是这些就可以代表正义?他的沉默让马特露出了微笑,随后对方又更加沉重地叹了口气:
“看吧,克伦威尔大人,以我所见,这就是烈阳骑士团和金鸦神最大的隐患所在,没有人能说清楚善恶的分界,自然也就无法规定什么是正义,但圣人们却对这个模糊的概念推崇备至,年轻的神和他的年轻骑士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无法界定的标准会带来无上的权力,而这种无上的权力将带来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
“怎么——”
“听我说完,克伦威尔大人!”
马特的身体微微前倾,他的眉弓逐渐聚拢,语气也越发严厉:
“当然,我不是在指责您或者当下骑士团内的任何一人,也并非怀疑金鸦神的高洁品德,但必须指出的一点是,假如金鸦神和圣人们看不到问题,那么就没人能够解决问题,或许在今天,它还不会带来什么沉重的后果,但未来呢?即使发生意外的几率再小,可如果将它放在无限的时间中衡量,那么它的出现就是必然。”
“更可怕的是,受圣人的影响,所有金鸦神的牧师,甚至只是那些有意成为圣人追随者的人都被这种不清不楚的正义狂热所驱使,他们没有经历过金鸦神的考验,没有受赐圣人之火,却以圣人的品德和意志自居,想想看,他们会造成多大的混乱,以圣人和金鸦神的名义犯下多少错误?这正是正义的危险之处!”
事到如今,即使马特的话语再怎么尖锐难听,克伦威尔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担忧确有道理,金鸦神的神迹已经吸引了许多人改信,其中最有能力,也最狂热的一批如今正在骑士团中效力,他们在近距离接受圣人的教导,目睹圣人的英姿,或许能不负圣人之名,但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