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者·966年6月】
“(略带急切地)威廉?”
“(好奇地)是我,导师....怎么了?”
“呼....地面上遭到了核爆,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你在哪?”
“(惊讶地)核——那些圣人和暗影们呢?还有一批精灵——”
“....恐怕已经死了,即使是埃米尔的学生,也不可能从那种恐怖的爆炸里幸存,如果他们能再拖延几个月....我们没有时间了,威廉,在完成最后一次的检测和调整后,我们就要驶入外部世界,现在,威廉,我正式邀请你担任我的船兵队长。”
“(惊喜地)我?但我不是天生的法师,尊敬的泽拉托,我害怕我不能承担这样的重任....如果您是因为同情才给予我这一头衔,我希望您将它收回,我想我....我不配。”
“不,你通过自己的表现赢得了这个位置,我的所有学生中没有谁比你更具勇气和经验,我确信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尽快回到我的工坊,只有在所有船员就位之后,我们才会启航。”
“(激动地)感谢您的信任,尊敬的泽拉托。”
“别说这种话,你得到的信任并非由我给予,而是你亲自铸成的,听着,我知道你对你的出身耿耿于怀,但你也是我的学生,不论如何,我的工坊里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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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叮铃。
伴随着清脆的铃声,艾伦强迫自己将堆积多日的疲惫扫到一边,在他的视线转到大门之前,脸上的肌肉就已经自动挤出一个和蔼又庄严的微笑,很快,伴随着沉重的,慌张的,匆忙的脚步声,一个衣衫褴褛,瘦弱无助的农妇出现在门前。
“进去吧。”替她打开大门的修女小声提醒,于是这个女人下意识地挪了两步,显然,她完全没有对这场会面做好准备,等修女关紧大门的时候,她还惊慌失措地打了个颤,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恐惧和迷茫,即使在这周的所有访客里,这名农妇也堪称是最粗鲁无知的一个,但看着她的样子,艾伦却不由得陷入了恍惚。
曾几何时,他的母亲也是这个样子,在那个时候,他们家会和隔壁的两个孩子分享来之不易的熏肉和白面包,他也会畅想如果有一天他能成为码头的主事,他能过上怎样幸福的生活——现在,或许他的梦想已经实现了,他得到了远比主事高得多的位置。
看着那农妇手足无措的样子,艾伦脸上的笑容变得真诚了许多,他站起来,对方却恐惧地后退一步,紧贴在大门上,不住地颤抖着,艾伦没有理她,只是走到桌子的另一侧,替她拉开了椅子,然后语气温和地说:
“冷静一点,女士,想清楚,你没有什么值得被我看上,不是吗?”
可惜的是,他的声音就像是沙子碾过硬石一样嘶哑,刺耳,不论再怎么努力练习,也没法恢复到过去那样低沉而富有魅力的状态。
对方依旧没有反应,她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位高权重的主教会愿意亲自见她,或许此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可艾伦已经不止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他完全能够理解,并且拥有充足的耐心:
“没有关系,我们有充足的时间,但我的工作很多,所以如果你继续保持沉默,我就不得不利用这段空闲来阅读文件,希望你能原谅我的怠慢,”
农妇依旧没有回答,艾伦也不再看她,伸手从旁边的书架上取下今天的报告,这些内容的格式千奇百怪,一些来自商会,一些来自被他控制的贵族,还有一些来自信徒或者伊凡,里面记载的也大多是些鸡零狗碎的小事,贵族们绝不会低下头来投出一瞥,但只有出身泥潭的人才会知道,掌握了这些,才相当于真正掌握了这座城市。
这农妇并不是今天的第一个客人,因此他已经读了不少文件,但在低头之前,他还是下意识提醒了一句:
“不止你一个人在这里见过我,他们都是来向我寻求帮助的,我想你也不例外,我很乐意帮忙,但如果你不开口,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和往常一样,文件里并没有太多有价值的消息,但偶尔——他绝不会在其他人面前承认这一点——他也会津津乐道地反复阅读某些绯闻或者冲突的记录,这不仅有趣,还能带来利益,等他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农妇已经安静地坐在桌子对面,看起来依旧手足无措,却神情坚定。
艾伦放下手头的文件,将它们反扣在桌面上,笑容更加温和,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嘶哑:“我能帮你什么,女士?”
“我....”
那农妇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她像是下定了莫大的决心,颤抖着说:“我要借钱,大人,我要借四个银币。”
就这点事?
艾伦没有多说什么,他打开右边的抽屉,带起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映入眼帘的是满满当当的银色和铜色,他按照农妇的要求挑出来四枚,又额外拿出一个银币,将五块冰冷的金属圆片码放在一起,推到农妇面前,却没有松开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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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人,这是....?”
他拿出钱以后,农妇的表情却变得更加担忧,艾伦在心底叹了口气,却不得不让语气变得严肃:
“按你的要求,下面的四枚是教会借给你的,但还有上面的一枚,是金鸦神赐给你的礼物,虽然不多,也足以买来果腹的食物,金鸦神希望人们即使在最落魄的时候也能光明正大地生活,而我希望你能牢记他的教诲。”
农妇愣住了,她坐在椅子上,惊讶地看着这个年轻,疲惫却位高权重的男人,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喜极而泣,还是开口说些什么,在她晕头转向的时候,艾伦又继续说:
“既然另外四枚是借的,那你就要还,不论用农作物,织物还是别的什么都可以抵债,我们会以公平的价格收购,如果你实在窘迫,我们也在招募维护道路整洁的工人,还会免费为应聘者提供食物,我不会给你定下还款的期限,教会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你牢记金鸦神的教诲,即使在最艰苦的时候,也要做正直的人。”
没什么要说的了,艾伦松开手指,但那农妇却惊讶地愣在原地,呆滞地看着他,直到艾伦又伸出手推了推那叠银币,她才如梦初醒,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扑向那堆银币,趴在桌面上,很快,艾伦听见了压抑的抽泣:
“谢....谢谢你,大人,你真是....是....善良的好人...”
紧紧捂着那一小叠银币,农妇从高背椅上滑落,她跪在地上,想要亲吻主教的鞋子,却发现高大坚固的桌子将她完全隔开,于是她只能亲吻主教走过的地毯,趴着退出了这间会客室,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身后的大门适时打开,两双温暖而有力的手臂把她扶起来,很快,大门重新关闭,艾伦也叹了口气。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找他借钱的贫民,教会和贵族间的冲突毫不意外地扩散到整个黄金港,起初,议会的命令只是针对亨利商会,但仅仅一个星期之后,贪婪的士兵和低阶贵族就把目光投向了其他所有其他商人,就连最底层的小店也不放过。
这座以其政治和经济地位傲然于世的城市在最超然的两个方面都遭到了严重打击,发生如此剧烈的动荡也就不足为奇了,但平民们的窘境丝毫没能推动教会和贵族的谈和,相反,艾伦不断放出无息贷款的举动被贵族们视为严重的挑衅。
他们没法在正面对抗金鸦神的主教,于是就小动作不断,好在艾伦还能应付,况且,他还握着一张关键的底牌——刺杀主教的真凶还没有落网,而贵族们之间也绝不是铁板一块,为了避免自己和主教陪葬,他们绝不介意,也知道每个人都不介意在其他人的背后推上一把。
贵族中最高尚,最尊贵的血脉早已受洗,加入了金鸦神的骑士团前往南方作战,留下来的只不过是一群自命不凡的商人,有些家族扎根于皮毛生意,另一些又专注于珠宝,有的在两百年前通过战争发家,有的却可以追溯到一千年帝国刚刚成立的时候。
从姓氏,家风,习俗甚至到立场和利益,他们彼此之间都截然不同,有天壤之别,贵族们之所以能够聚集在一起,形成看似强大的群体,只是因为他们相信皇帝所代表的秩序和传统不可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