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音侧过身来,对着裴政再次谢道:“今天谢谢小叔叔的款待,我先回所里啦,你回去的时候也注意安全。”
她巴掌大的脸微微扬起,翅挺的鼻梁下的红唇一张一翕,看着人的时候目光分外真挚专注。
裴政的心好像有一片羽毛轻挠,泛起一丝痒意。
他蹙了蹙眉,将奇怪的情绪压在心底,然后眉目舒展开来,点头道:“你也是,路上注意安全。”
时音乖巧点头,微微倾身以示道别,然后径直转身朝车走去。
她步履从容,海藻般的长发如瀑垂落在盈盈一握的纤腰之间,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有规律的清脆的声音。
直到白色小车不见了踪影,裴政才回过神来。
他沉默地朝前走着,不知为何,一贯平静的心多了几分躁意。
或许是暑气未消,今天的太阳太过刺眼。
又或许是忘记了车停哪儿了,找了好半天才找到。
总不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
时音回了研究院,把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又换了白大褂换了鞋才进了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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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好像还有老师存在的气息,脑海里全是谢亘站在各种仪器前忙碌的声音。
测试区里还散落着记录着数据的手稿,应该是谢亘还没来得及整理。
时音一边耐心地整理着稿件,一边查看谢亘的实验进度。
一连几天,时音都呆在实验室,和同门师兄姐整理谢亘的研究成果,然后归档、消化。
困了就到研究院的宿舍睡觉,饿了就去最近的餐厅觅食。
所里似是被她的劲头感染,大家都一头扎进实验,跑数据、记录、测试……就算遇到障碍,也无人气馁,而是一遍遍寻找错误从头再来。
芯片研究的实验室化悲痛为力量,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攻坚克难,让整个研究所都为之侧目。
深夜,实验室里忙碌的身影来回穿梭,众人沉默地各司其职埋头工作。
直到有人略带艰涩的声音打破寂静:
“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一起送谢老师最后一程。”
明天,谢亘的葬礼。
众人蓦地僵住,靠实验麻痹痛苦的一群人似是被拉回了现实。
“只要谢老师还存在我们的记忆中,就不算离开。”
“对,谢老师的精神我们要一直传承下去,投入到研发当中去。”
“终有一天,我们会完成谢老师的夙愿,会突破技术限制。”
……
不知道谁开了话头,原本悲怆的氛围一扫而空,一间小小的实验室里,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年轻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诉说着决心。
他们心中的太阳已经陨落,但是无数盏灯火点亮,成为了新的太阳。
谢亘的葬礼并不隆重,小小的灵堂里却站满了人。
太阳耀眼,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师公站在灵前亲自念着悼词,一片肃穆中只有他时而哽咽时而坚毅的声音。
“……往事依稀,泪眼朦胧。五十四载,不负流年。心之所铭,便是长存。愿逝者安息,天堂路远,愿吾妻一路平安……”
时音垂首倾听着,心里思绪万千。
对她来说,死亡意味着人会再次步入轮回,想去见一面不过就是耗费神力穿梭时空的事。
就算不见面她也知道对方还在这个世界上,无非就是她在吃饭,对方在睡觉;她在研究所,对方在家里……
但是对于人来说,却是一场永别,永远擦肩而过。
不知何时散了场,时音沉默着,跟随人流而动。
忽然被人从背后叫住了。
“师公。”时音脚步一顿回头唤道。
赵逸群一身黑色西服站在门边,鹤发疏拢,面色却明显憔悴了不少。
时音认得他不仅是因为记忆里他经常来实验室给老师送餐,还因为他就是她本硕博连读时在华大的校长。
“你过来一下。”他招了招手。
时音迈步上前,还未问出心中的疑惑,就听见赵逸群温和开口。
“嗣音,我听说你最近在实验室连夜帮你老师整理研究手稿,很感谢你。”
时音摇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何况还有同门的师兄姐们一起,是大家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