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定下三月二十一的吉日,三月十二日新郎官至松江府提亲,需张扬太子太保三公的名衔,才能在水路上一路畅通无阻按时抵京。
按习俗,柳家自三月十日,便开门宴流水席,宴请男方接亲队伍与不便上京的女方亲眷。
秋氏主力操持这场婚事。
她私心自是一切从简,蒙灯笼的红布买的最差的三江布,又韧又闷,蒙在灯笼上,连一点点光都透不出来。
更甭提宴客的席面。
柳环作为主桌的伴客,尚未举箸便面色铁青,将秋氏喊到花间,言语间丝毫不客气:“婶娘可是囊中羞涩,无余钱周转?——我记得薛家的彩礼中可是有三百两的现钱,程家除却送来四十八抬嫁妆,另给了八十两银票!这席面一桌八个人,四个凉菜里尽是菘菜、蘅菜寻常之流,荤腥多为豘肉、鸡鸭等廉物,你叫旁人怎么看!?”
侄子无礼,自家虽落魄,但到底是长辈啊!
秋氏一气之下...气了一下。
秋氏委屈:“这...我们家突然钻个女儿出来,亲厚之家都晓得是怎么回事。那些个不亲厚的,又何必花大钱演大戏?”
“蠢货!”
柳环小蠢货骂秋氏大蠢货:“薛家难道不知道这是场大戏?你好好看看送来的彩礼里都有什么!”
昨日清理彩礼时,饶是他在京师名利场上看惯了奇珍异宝,开箱时,也被吓了一大跳——
压箱底的银票,很实在:银票通常不计入礼单,若娘家喜爱闺女,就转手给闺女当作压箱底的钱财;若娘家不为闺女着想,便用于支付婚嫁开支,也很常见。但压银票子的行为,一般在两亲家互为通家之好才会出现。
薛家压三百两银票,属实给柳家颜面了:同为江南世家,薛家与柳家,那可不是在一条线上的,柳家舔着脸说自己是官宦清流世家,细数上去,当的官儿多是知府、知州、通判四五品顶个天儿,难得出个三品的,都是地下的老祖宗八面玲珑、人情使尽得来的结果;人薛家也号称百年清流官宦世家,人的官三品是合格,二品是常态,一品是优秀...
差距太大,碰瓷都难。
再看给新嫁娘的首饰,别的都寻常普通,唯有一样是礼单上没有的——一只描金彩漆包袱纹盒里装着的一对金玉海蓝宝翡翠梅花簪,玲珑漂亮,充作绿萼花瓣的翡翠,足有半个巴掌大,水头温润、绿得出奇,随意扫眼一看,便绝非凡品!
这一对梅花簪,可抵一整箱首饰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