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说话慢吞吞,做事慢吞吞的贾院长,一改往日不着急的脾气,立即派人将学宫讲堂里的桌椅收起充做安置病人的临场场所,并要求福田院诸人以及院外的灾民,但凡能动的都别闲着找些力所能及的事做。
未时过后,做过基础性救治的百姓被陆续送了过来,他们在寒风中冻饿大半天,此时进到烧着炭盆的房里,才算找回半条命来。
原本跟着大家一起准备年夜饭的刑昭昭几人,也被派到了学宫那边,负责烧水煮药包扎伤口,而与刑承毅差不多的孩子,则做些传话跑腿之类的话,每个人都在忙,主打一个福田院里无闲人。
当最后一名受伤的百姓被送来时,时间刚到子时,远处有人放鞭炮开开心心过大年,而他们这里却是愁云惨淡,人困马乏。
更让人感觉绝望的是南边的空地被单独画出一个区域,那里静静躺着伤重不治的十一具尸体。
顾明扬是半夜来的福田院,他一直留在西市与众人一起进行搜救,直到所有人都救出来才停下。平日里风度翩翩的青年,此时满身狼狈,那双能展纸执笔的手,如今布满血污和大大小小的伤口。
“这里什么情况?”一天水米未进,又进行了大量体力劳动,他的声音略有些中气不足。
“伤者共计一百五十人,其中轻伤一百零四人,经过包扎已经自行回家,另有四十二人重伤行动不便,暂住于学宫的讲堂里,还有十一人,重伤不治,暂放于院外,明日由家属领回,若无人认领就先送往义庄。”
耳听这般人间惨事,顾明扬闭了一下眼,稍稍镇静心神才道:“三年前才修的牌楼怎么会无故倒塌?明天一早就让土木所的人查清楚原因,若是人祸定不能轻饶。”
“是。”县丞夏春荣应了一声,“大人,您也累了一天,是否现在回衙门休息?”
“我先去看伤者,一会儿还有要事与贾院长商量,你先带着众人回去,明天的事也不少,让他们打起精神撑一撑。”
厚实的门帘掀开,草药的苦涩混着铁锈的味道,被炭火的热气一蒸,似一面无形的墙,兜头向人脸上砸过来,顾明扬呼吸滞了一滞,轻咳两声才缓过来。
热意顺着毛孔往冻透的身体里钻,灯火幽暗,炭盆里加了助眠安神的草药,得到妥善照顾的病人大都在睡觉,还有几人疼的实在受不了,躺在厚草铺上直哎哟。
顾明扬拖着麻木的脚步,从前走到后在心里默默数着人数,一、二、三 ……不多不少整整四十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