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敦留守通州不断跑夏垫,他认识左兴荣,更认得杨沙龙。可左兴荣直截了当说干不了这跑腿的事,就得找沙龙。可今天十五日又是夏垫小集,这样就得去牛市寻他。牛市这三月份牛少的很,他和一群经济坐墙根抓挠舌头,说一阵乐一阵。这个土风土气也很有意思。
市上也就二三十头牛,有卖主无买主。沙龙不是坐呢,他如坐的话谷敦骑马远远就能喊一声。可沙龙他也不能等待来切近扯耳朵,这个时辰是一早卵末辰初。
谷敦见市上没有,问卖牛的道:有劳仁兄看见沙龙吗。回答是不认识,你去那墙根去问。谷敦至切近问大叔们有劳了,我打听一位沙龙大叔在哪里。
沙龙没等旁人答话,他腾的从地爬起。哎呀这么早!把这三十多柴牛弄去杀了卖肉,这些日子回回卖牛肉的,把十八庙会的节日都预备够。
沙龙耳朵最灵,他背靠背脸朝大砖墙,耳朵听故事,眼瞪着数这道墙共计用多少砖砌的。他不是坐,而是背靠挤旁人背,用一条胳膊枕在头下斜身躺呢。
谷敦被这猛来一插话,沉着气跟着笑道:大叔那都是用活的牛。我看着都不老,还都有牛样疙瘩。一方说一方给沙龙把身上土打打。
沙龙是扭转身子不叫打,是指这身土吃饭,挣点零花带眼钱。这是他本身日俗习惯。谷敦这时不容分说拽沙龙走说话。我们不买牛,独有事来求伸手帮忙。我们在这里树个跑马场,直径必须超过五十丈的平地场合。
沙龙心里纳闷子,并不多出一句打听,只说有有有。俩人边走已经超过夏垫西门,应该向东庄走,去家里吃过节肉。他毫不吐出一句谦词,走先回家吃饭。向来不伺候亲朋,也不向家引入一人去喝口凉水。
此时他听谷敦这么说,他迈开脚步加快,似胸有成竹之策。来至一处平坦之处说:你看这地方如何。
谷敦笑道:这地方很好,得问人家要多少钱。沙龙笑道:这地方就是左兴荣的地,咱任意占用。他是往年如此,等庙会过去种地。他不要钱,只是这庙会做个祭天祭地。
谷敦笑道:这咱用,更要和他说头里。沙龙接道:这我办,你别管。谷敦接道:这地方蛮好,就得寻棚扎架。还有一件得寻个几间房,住个三十上下人,哪里寻个厨子等等,这么说:沙龙朝这一个人家走去,这几个后跟。这地方就西头把道边,向西就是平坦跑马场。
进得这家是两所三间土房,中间有一溜土垄,原是隔墙。年久失修被雨淋塌,这样两家形成一家。西边临墙有一溜柴棚,随墙有九尺高,长有三丈。这是在土二门里,可两家都有土二门。因两家向来和睦只走东边二门,这西边砌上不通。这是因人口少,可东边二门里也有两间棚子,只是太矮也就七尺多高。
沙龙把西棚劈柴挪过东边去。一方说:你们占用西边里处三间,加上这东边西屋一间,这两家是两位五十来岁太太,叫他俩归伙。
谷敦答道够用是够用。沙龙跟道房白住。只在一起吃几天饭,这样我想都称方便。谷敦答道太好太好。
沙龙道:这样我赶紧跑街里寻厨房找茶房,兼找架工。咱马上一齐轰,沙龙一扭头走开。
谷敦想这家可能是沙龙家,不是的话怎进来不问就做主呢。这院子站一位妇女,四十多岁笑容可掬。这时见沙龙走开问道:你们是来这里凑热闹赶庙会?还是做什么买卖的。
谷敦道:大娘我们不是为赶庙会,也不是做什么买卖。只为这一方求个六合,人强马壮,风调雨顺五谷丰收消灾免祸。
这太太更笑成一个道:说什么话的,一顺百顺处处顺,忠厚传家的,又安静又丰衣足食。人人心眼都和你这位大侄子人同心同,天下就无穷人啦。
谷敦道:我想这位大叔用筛子也甭筛漏一句话。这位太太笑道:你要说贵人语言迟。我们这沙龙不认穷,吃不上喝不上,也是饥了迎风站,饿了绷肚行。
谷敦听这句新趣,问道您家几口人。这太太答道:我这屋你看,这我和你说,就我们两口。我们姓胡他叫士隐,指自家老头说。吃买卖饭心实,不会闹虚闹鬼给折下来,回家种几亩地。我们边上那屋姓张是两口,和我俩相差无几。两口子有个儿子叫小成子。小成子妈自幼好耍纸牌,不黑不回家。小成爹给左兴荣当管家,一年三百六十天回来一半,也是向多说。可小成子家和沙龙两家是乡亲,小成子管沙龙叫舅舅。两家把我搭上是三家。这不沙龙把小成子托人去通州学什么粮栈。听说学得不错,这话还是左兴荣传来,我们沙龙来这里是话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