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自家哈岭获胜后连夜向宽奠方向撤退。因军中有数百伤兵和俘虏导致行军速度不快。尤其是那些俘虏,知道后金大军一定会来,磨磨蹭蹭的就是不快走。
杨林见此极为忧心,现在越走地势越平坦开阔,而后金军多是骑马行进极快,若是被其追上就麻烦了。他自从找到东路军后吃上了两顿饭,抽空眯上了一会儿,但睡眠依旧严重不足。
此时他强打精神去找刘昭孙,建议刘昭孙杀掉所有俘虏。再集中所有车马载运伤兵,以加快行军速度。
刘昭孙想的也是与杨林一样,便直接去找刘綎。当他来到中军时见乔一琦也在,忙上前施礼打声招呼。
乔一琦现在依然是全军先锋,同时负责押解俘虏。他一问刘昭孙来此竟是关于伤兵和战俘的事,这正和自己所来原由一样,两人遂一起同见刘綎。
“二十余年前,本座与杨镐自朝鲜抗倭时结下仇怨(注:本座指帅座)。其现为辽东经略掌一方生死,更是欲借此次剿虏置我于死地!我军此番虽胜而有功,但若杀俘自古便认为不祥。”
刘綎听完两人的建议,沉吟道:“莫说日后杨镐构陷,朝中御史便可因此冠我以死罪。但若献俘于京师得龙颜大悦,未尝不可保全。”
“总兵大人,标下早年略闻您与经略大人的恩怨。如是平常,标下定会赞成您献俘京师。但我军现身处野外,周遭地形不利于我军。如建奴大队人马追上则事关全军生死,还请三思!”乔一琦急切的道。
杨镐与刘綎之间的恩仇可谓久矣。其他的事暂且不提,导致产生矛盾的最主要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万历二十一年(公元1593年),杨镐率军东援朝鲜。在此期间他弹劾刘綎贪暴桀骜、勒兵横行,说他勒索了朝鲜大臣财货美女十数车,影响了大明与朝鲜的关系。其实主要原因是刘綎看杨镐不顺眼,得到的财货美女没与其分润。双方因此生怨,以致互相告状弹劾。
第二件事,万历二十四年(公元1597年),杨镐以经理之职赴朝鲜统御众将。岛山战役失败竟被其妙笔生花以功掩败,为刘綎所不耻。
此后,刘綎车驾在路上遇到杨镐麾下的官兵,双方因互不让路发生冲突。结果杨镐麾下官兵被打死打伤数人,由此双方仇恨日甚。
辽东剿虏,在杨镐的安排下,刘綎之兵不仅势弱而且武器装备最为落后。粮草供应也不好,出征路线也最远最难行。在杨镐连发红旗的催逼下,刘綎终是未等到最喜用的川军大队人马到达,被迫出征。杨镐的用心已昭然若揭。
刘昭孙紧握刀柄,道:“父亲,此次出征剿虏,杜松、马林两路军皆溃。我军虽未得军令而撤,但是消灭了三千奴兵,也算是得胜而还。在这点上,杨镐那厮应该比谁都清楚。如何还敢陷害您?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加快行进速度,其他事情留待日后再说。”
刘綎捋了捋胡须,道:“你二人是不是认为本座贪生怕死才不愿杀俘?非也!本座深受国恩,身经百战九死一生,早已看开生死,有何惧之?唯独令本座放心不下的是余之二子。时至今日,他俩未也曾有功名。本座宁被杨镐那贼厮陷害,也不愿二子受累。所以你二人回去督抚部属加快行军速度,只要大军过了富察,则大事成矣!”
“父亲,还请您三思......”刘昭孙急道。
“是啊,总兵大人三思啊.....”乔一琦也道。
刘綎一摆手:“你二人不要再说了,杀俘不可!但是可集中车马载运伤兵。回去吧!”
杨林得知刘綎不同意杀俘,心中顿觉不妙。此时已是寅时,天色将明。他遥望四方,四周皆为连绵的丘陵高阜,唯独南方则是开阔的平原。
平原中有一条名曰“富叉”的河,此河由西北向东南流过,两岸可见已开垦耕种的农田。以此河为界,由北山根至南山根约为两里半;由东向西约为四里有余。
过河东行约一里有座小村庄,名为富察。现遥见其无灯火和炊烟,便知此村的百姓因战事早都逃难去了。
南行的道路由此一分为二,向西通往本溪、清河堡;向南则通往宽奠、长奠等六堡所在。
杨林大致测算了下这片平原的大小,方圆约为十里。他心里不由更忧,此地地形地貌与哪个人间史书上记载的“富察之野”极为吻合,是随后的明军二千浙兵殉国之地,也是朝鲜军的战败投降之地。此地对明军不祥,必须尽快离开。
杨林暗道必须做出决断,决不能让明军躲过了阿布达里冈和瓦尔喀什之劫,又陷在富察之野。他急忙去找负责全军后卫的马进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