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略沉吟,道:“方才,下官特别向虢国夫人随从下人打探,得知数月前,薛白曾安顿了两名骁悍之徒在虢国夫人府中,样貌身形便不一般……”
卢杞仔细把东宫告诉他的那陇右老卒的样貌说了,让京兆府拿人。
人一旦拿到,自然会由他这个法曹先审。
总算是有了进展,萧炅神色却愈发凝重。
是日,他亲自到了右相府一趟。
……
“如此说来,依旧不能证明胡儿是无辜的?”
“想必已快了。”萧炅道:“真凶狡猾,能查到如此地步已是不易。”
李林甫道:“你太慢了,本相已命人查出那回纥人骨屋骨身份不一般,曾是回纥可汗骨力裴罗帐下亲兵,曾与王忠嗣一起攻打突厥,关系匪浅。”
“右相神人,如此正可证明王忠嗣派回纥人进京,再行灭口,岂非已可坐实东宫之罪?”
“你可知圣人为何还在疑虑?”李林甫叱道:“因胡儿麾下杀人,让圣人以为又是我等构陷。”
萧炅心想,其实归根结底还不是圣人懒得废太子。
但若不弄清真相,不仅是胡儿丢了圣眷的问题,圣人还要疑是右相指使的。
必须查出个结果……
一边是来自右相府的催促,一边是来自虢国夫人府的逼迫,萧炅每将薛白多关一天,他都觉得比坐牢还要煎熬。
在等的,便是卢杞找到关键的罪证。
然而,才到薛白入狱的第三天,萧炅得到的却是一个让他诧异的消息。
“什么?”
“有纸商到御史台状告了元户曹,御史裴大夫命人来押元户曹到御史台。”
萧炅道:“御史台一向是王中丞理事,何时轮到裴宽作主?”
“王中丞近来在京郊忙和籴之事。”
萧炅不由皱了眉,连忙招过元捴,问道:“御史台要查你,京兆户曹账目可都平了?”
元捴面露惊讶,第一反应竟是反问道:“怎可能?谁敢查我?”
萧炅一听便知不好,心中不安起来。
还未来得及交代元捴,当即又有小吏赶来,禀道:“京尹,刑部来人了,称要复审薛白殴打元户曹一案,小人不知如何回复,是否引来相见?”
元捴倒不傻,惊道:“查我也是因薛白之事?我可息事宁人,各退一步……”
萧炅心中烦躁,不待他说完,竟是拂袖出了公房,亲自赶去找卢杞。
“子良!”
“见过京尹。”
“可有眉目了?”萧炅急切,道:“本府这京尹的位置可不好坐。”
“敢问京尹,可是出了何事?”
“还能是何事?你与元捴亲近,他若栽了,你也休得好过!”
卢杞眼看萧炅失态,连忙抬手应道:“已有新的进展,下官命人盯着虢国夫人府,有人见到身形可疑者藏进了丰味楼。”
“可确定?本府派人去搜?”
“还请京尹再待一两日,确认清楚。”
“务必尽快,不可耽误了右相大事。”
“喏,一定尽力。”
卢杞郑重起礼,送走了萧炅。
但他一起身,却是立即离开京兆府。
城郊驿馆杀人案他查不下去了,因为他太贪心,既要右相府给的眼前,又想要东宫给的以后,已经不可能踏踏实实去查了。
卢杞赶回家中,直奔书房。
推开门,身披红色官袍的卢奕正在翻书。
“阿爷!”
卢杞大呼一声,直接拜倒。
“孩儿初入官场,不知天高地厚,行事自负,犯了大错,求阿爷救命!”
卢奕回过头,皱眉问道:“出了何事?”
“京兆法曹位置不好坐,孩儿恐步了吉温后尘,求阿爷为孩儿谋个外调的机会……”
卢杞没诈成薛白,却被薛白诈住了。
他才不是裴冕,也不想当裴冕,没必要为右相或东宫卖命,预感到事情不妙,已决定趁还没得罪人,尽快抽身离去。
毕竟是宰相之后,犯了错不要紧,多得是重新来过的机会。
不像那个宰相女婿元捴,马上要被推到风雨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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