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他其实是,废太子李瑛之子。”
杜媗呆滞了好一会儿,之后,逐渐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薛白、杜妗要做那些在她看来无比疯狂之事。
“你们……是想要那个……位置?”
“是。”
“让我缓一缓。”
杜妗凑上前,小声问道:“阿姐若知要成了逆贼,那夜可还去他屋里?”
“别闹了,你与我说正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
杜妗依旧贴着杜媗,趁着她看不到,嘴角微扬起一个神秘的笑容。
她把薛白冒充皇子之事隐瞒下来,倒想看看,瞒不瞒得住阿姐。
“简单来说,薛白的身份被发现了……”
姐妹二人说了很久。
廊上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是有消息回来了。
“二娘,消息回来了,高力士请和政郡主入宫了一趟。”
“好。”
杜妗转向杜媗,道:“阿姐,你去一趟薛宅,让颜三娘问问和政郡主,有没有信守承诺,此事很重要。”
“好。”
很快,又有消息送到。
“二娘,郭千里说他已转述了郎君的话。”
“吴怀实呢?”杜妗问道:“他可有去右相府?”
“还没看到他出宫。”
“该我们反击了。”杜妗吩咐道:“传话给我阿爷,让他翻案,把京兆府的衙役押下审,指证是吴怀实陷害薛白。”
“喏。”
“对付寿王的人证调教好了没有?”
“万无一失,他得了绝症,我们给了他儿女一大笔钱,让他们往扬州去了。”
“带来,我亲自审一遍。”
“喏。”
~~
京兆府。
杜有邻得了消息,长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招过京兆府法曹李栖筠,道:“拿到杀人的凶徒了。”
“这么快?可差役今日并未去拿人……”
杜有邻抚须,高深莫测地道:“岂靠这些尸位素餐之辈?”
京兆府的官员一年一换,那些差吏却是铁打的,魏昶这种捉不良帅轻易不会被人拿捏,但杜有邻有自己的捉不良帅。
回京时,杜有邻便想请樊牢当捉不良帅,被果断拒绝了,无妨,明着不成,他却可把樊帅当成暗地里的捉不良帅来用。
“传本官之命,升堂!”
“敲堂鼓!”
“咚咚咚咚……”
鼓声中,杜有邻走上公堂,理了理官袍,在主位上坐下,扫视了堂下一眼,只见跪着一个四旬年岁的美貌妇人,极有风韵。
“堂下何人?!”
“奴家,奚六娘。”
一句话,堂中众人皆吃了一惊。
杜有邻问道:“本官问你,可与本月初,城外的杀人案有关?”
“是。”
“出了何事,从实招来。”
“奴家不敢说……”
“来人,先打二十杀威杖。”
奚六娘吓得脸色煞白,当即磕头道:“奴家招,奴家由内侍省安排在汝阳王府,王薨后,内侍省便送奴家离开长安,路上却被人劫持了。”
“何人劫持?又为何劫持你?”
“奴家也不知道,他一直问奴家汝阳王手里有没有……当年寿王为宁王守孝时画的图谶。”
“什么东西?”杜有邻吃了一惊,向后一仰,“图谶?!”
他倒不是演的,而是真的曾因图谶而吃过大苦。
同时,也有陪审的官吏意识到不对,喝道:“奚六娘,何人让你来攀咬寿王的?”
其实此前吴怀实构陷薛白的手段更粗糙,这次,杜有邻则自有安排。
“公堂之上,不许插嘴。奚六娘,你说,何人劫持了你?!”
“是他。”
众人目光一转,只见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汉子。
“堂下何人?”
“小人苗卯,是惠陵守卫,隶属于右领军卫,小人身份,有军册可查。”
“苗卯,可是你杀人、劫走了奚六娘?”
苗卯略略迟疑,应道:“是。”
“从实招来!”
“小人眼馋她美貌,把她抢到了惠陵……”
“来人,杖责三十!”
奚六娘再美,也是年过四旬,杜有邻根本不信苗卯会为她杀人,径直下令。
差役们当即摁倒苗卯施杖。
十杖下去,苗卿挨不住,也就招了。
“小人招,是……是受寿王之命,劫了奚六娘。”
“还敢胡说?继续打。”
“上官饶命,小人没有胡说,说的都是真的啊!”
“寿王岂可能命你做这等事?”
“小人真识得寿王啊,开元二十九年十一月小人便在惠陵,为让皇帝,也就是宁王守陵。天宝元年,寿王以宁王养子的身份,也来了惠陵,说是要为宁王守孝三年,小人一开始很疑惑,后来,私下喝酒,寿王才说了缘由。”
说到这里,苗卯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公堂的大杖,既不见人打他,也不见有人问话。
没有一个人搭茬,就像是没人想知道为何寿王要去守孝三年,毕竟听了这话,是要染上大麻烦的。
门外观审的吏员开始往后退去。
苗卯偏要告诉大家。
“寿王说,他不想让圣人封杨太真为妃,所以守孝三年,不让圣人为他赐婚。他宁愿给宁王当儿子,也不想给圣人当儿子……”
“住口!”杜有邻大惊失色。
李栖筠也是脸色难看,亲自上前,想去捂住苗卯的嘴。
苗卯却越说越高兴,有种带大家一起去死的兴奋。
“有一次,寿王喝醉了,说他虽不想当圣人的儿子,却该继承皇位,因为皇位本是宁王的,而他是宁王的儿子,是替圣人还宁王的恩德的。”
“别说了!”
李栖筠伸出手。
苗卯躲开,哈哈大笑。
“寿王还做了一场法事,请宁王在天之灵保佑他。请术士画了图谶,图谶被汝阳王拿走了。前阵子汝阳王死了,寿王找到我,请我去找回图谶,我只好劫下奚六娘问……”
“杖杀他!给我杖杀了他!”
“哈哈哈,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大可去查,让寿王与我对质,查啊,我保准都是真的……”
“别打!杀不杀他轮不到我们决定。”
李栖筠终于是捂住了苗卯的嘴,同时也忙得满头大汗。
“少尹,此案……京兆府查不了了。”
~~
“妄称图谶,交构寿王,指斥乘舆。”
李林甫念着,感慨道:“薛白如今已有本相八分神韵了啊。”
听着这些,李岫却只觉胆寒,认为这样做事真的太冒险了。
“你可知缺了哪两分?”李林甫问道。
“孩儿不知。”
“他不够狠。”李林甫道:“该杀了奚六娘,分尸,让差役顺着线索找到苗卯,这案子就更容易坐实了。”
“这……是。”
李岫却觉得这般直接与寿王冲突、你死我活,已经太狠了。
“吴怀实这次选了个最没用的朋友,只看事情会不会坏在寿王身上了,不过,吴怀实还有后招。”
“可孩儿觉得两边都攀咬得太狠了,到时圣人一旦恼怒,两方都杀了。”
“薛白输得起,他……”
李林甫说着,忽然停了下来。
李岫等了好一会儿,没得到回答,疑惑道:“阿爷?”
“我想说什么来着?”李林甫敲了敲自己的头,喃喃道:“杜有邻妄称图谶,交构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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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兴庆宫。
吴怀实被带到了南薰殿,目光看去,只见圣人阴沉着一张脸,极是可怕。
案子原本已交给高力士办了,意外地惊动了圣人,很可能出了大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