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故意装作不懂,问道:“为何这般布置?不像是热火朝天的作坊,倒像是掖庭的冷宫。”
杜五郎也还在装着那副傻样,毫无城府一般,答道:“烟花是不宜外传的工艺,如此一来,就不怕制作的办法流传出去了。而且造得更快,能快得多。”
“是吗。”
袁思艺心知杜五郎只说了一半,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如此一来,薛白就可以不为人知地把烟花制作成大杀器刺驾了。
他愈发笃定了来之前的猜测。
傍晚,结束了烟花作坊之行,回到内侍省。袁思艺再次招来辅趚琳,道:“一直以来,我们忽略了杜五郎啊。”
“杜五郎?”辅趚琳初时还以为是说李林甫的女婿杜位,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此子若非毫无城府,就是城府极深。”袁思艺显然更倾向于后一种判断,道:“薛白以声色犬马为掩饰,秘密为他做事者只怕是杜家,查,查杜家这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喏……”
内侍省很有能量,仅用了一日光景,辅趚琳便把杜家近来发生的大事查得一清二楚。
回禀之时,他还先卖了一个关子,以表示自己探听到重要消息的惊喜。
“阿爷可知,在圣人驻跸骊山的这段时日内,杜五郎被封了一个什么官?”
袁思艺在华清宫时当然不会关注杜五郎这样一个角色,冷着脸,静待下文。
辅趚琳道:“去年中秋,杜五郎在金城县尉任上擅离职守,后因此被御史弹劾,一直补不到阙。但在年中,也就是圣人离开长安之后,他被任为建宁郡王府记室参军了!”
袁思艺当即目光一凝,思量起来。
大唐的亲王、郡王府都设置了职官,以僚佐、教导府主或管理王府政务,郡王府准此长史、司马、椽、属、主簿、记室参军、功曹参军各一人,行参军六人,典签二人,亲事辨九人,帐内六十九人。
以圣人对皇子皇孙的防备,诸王府早已不置长史,其余僚属如亲事、帐内皆被取消,诸参军大多也只是名义上的官职,混个资历。
但,建宁郡王不同,他是太子李亨的第三子李倓,在整个宗室的年轻人中都显得十分优异,素来受圣人喜爱。这样一个人物,忽然把与薛白亲近的杜五郎举荐为王府参军,为何?
“建宁王也察觉了薛白的身份吗?借此打探薛白虚实吗?”袁思艺知道李倓有些手段,心中思忖道:“杜五郎在其中又是何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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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我也不知道啊。”
这日,杨暄见到了杜五郎,问及他怎么就突然成了王府参军,杜五郎却是一脸茫然,道:“我是真不知道。”
“那一定是东宫想要拉拢你。”
杨暄耳濡目染久了,竟是也对朝局分析一二。
他跟着杨国忠去了骊山,每日就是随贾昌斗鸡走狗,回了长安之后已找了杜五郎许多次,奈何杜五郎每次都很忙。今日还是杨暄堵到了烟花作坊外,才得以相见。
“拉拢我?那也许是吧。”
杨暄一把搭住杜五郎的脖子,道:“那你不会成了那什么郡王的朋友吧?我告诉你,我阿爷与东宫可不对付。你要是倒戈了,我可就不认伱这个兄弟。”
“是建宁郡王。”
“我知道,建宁郡王,太子的长子,当然是东宫的人。”
“不是长子,太子长子是广平王李俶,建宁王李倓是太子第三子。”
“我不管什么李畜、李痰的,他们的名字我都写不来。”杨暄道,“反正我都与他们不对付。”
杜五郎无奈,道:“你要是实在分不清,就记得建宁王是‘小李三郎’就好了,圣人称他英果类己,特这般称呼他。”
杨暄听他夸赞李倓,大为不悦,恼道:“我与这小三郎之间,你只能与一人为友,你且选吧!”
“啊?”
杜五郎大为头疼,心想唯有薛白才算自己最好的朋友,这二人又有甚好争的?
正不知如何回答之际,有车队从东面缓缓驰来,杜五郎连忙道:“我还有差事,回头再说吧。”
说着,他赶到那些马车前面,从袖子里拿出清单来,道:“可算来了,我算算,一共十八口箱子,没错吧?搬到那边。”
还在忙着,杨暄追了过来,拉着杜五郎的衣襟,道:“你先说好,你站在谁那一边。男子汉大丈夫,没有当墙头草的道理。”
“好吧好吧,我站在你这一边,被任命为王府参军,我也不想的。”
“你怎这般不情不愿?”
遂有守卫来拉杨暄,不让他进烟花作坊。杨暄却不依,非要与杜五郎问个清楚。
拉拉扯扯之际,殃及了运送原料的队伍,有一口箱子砸落在了地上,滚出了里面的硝石。
“咦?”
杜五郎转头一看,因见到那些硝石下方还掉落了几颗像箭簇一样的东西,不由疑惑。
“那是什么?”
“小人该死,请官长恕罪。”
下一刻,几个力夫已蹲下身去拾,身体挡住了杜五郎的视线,装好硝石,匆匆装好箱子继续搬运。
这一幕落在了杨暄的一个随从眼里,他目光闪动了一下,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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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看错?”
袁思艺得到消息时,时间已到了八月初二,离千秋节仅剩下三天。
除了烟花,千秋节上要准备的还有很多,内侍省也很忙,他却还是不忘每日询问薛白、杜五郎的近况,而一名被辅趚琳收买的杨家随从却是告知了他一桩小事。
“确定是箭簇?”
“小人隔得远,但应该不假。”
“烟花怎么会要箭簇?”
袁思艺已经愈发确定薛白图谋不轨,打算行刺圣人了。
而时间紧迫,眼下他要做的已不是寻找证据,而是该阻止这场刺杀,并揭破薛白的阴谋让圣人知晓。
如何做呢?
正思量着,有盯着薛白的探子回禀了一个消息。
“薛白今日与建宁王蹴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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