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实话,要从他所据的地盘进入关中必须要穿过太行山、或攻破潼关,远远不像河东有着居高临下的地利。
高尚、严庄见他表了态,互相对视一眼,由严庄道:“那就请府君早做准备,我等必设法让府君兼任河东节度使。”
“有主意了?”
“王忠嗣已死,此事不难。”
“真死了?”
“孙孝哲劈了他两刀,说他定是已死了,朝廷才会称他病逝了。”
“那就好。”安禄山拍掌大笑道:“这样看来,孙孝哲这次算是立了大功。”
“不错,相比杀了王忠嗣,惹得昏君猜疑又算得了什么。”
三人计议过后,高尚、严庄退出堂屋。
高尚解下了面具,露出那张烧得可怖的脸,沐浴着皎洁的月光,悠悠问道:“你打算如何助府君取河东?”
“实在不行,先硬夺了雁门关再反,我们也可占下先机。”
“只怕府君还有顾虑啊。”
“快了。”严庄道,“我有预感,很快能消除这些顾虑。”
高尚用手指抚摸着自己那伤痕起伏的脸颊,喃喃道:“你说,我们杀了冯神威,府君是否就必须造反了?”
“不急于一时,府君说的也有道理。”
严庄说着,瞥见了高尚脸上那神秘的笑意,反应过来,惊问道:“伱已经派人去杀了?!”
“呵呵。”
“你比我还疯!”
严庄骂了一句,连忙往冯神威下榻之处奔去,阻止此事。
高尚站在那任他离去,脸上泛着嘲弄之色,喃喃自语道:“紧张什么?你们所有人都高估了朝廷,而低估了府君的实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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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烧伤之后,高尚变得不好女色,从未再让女人服侍过他。
他睡觉时也绝不让旁人靠近,除了田乾真。因当年被田乾真从大火中救出,他甚至在睡梦中都能通过气味感受到接近他的人是不是田乾真,若不是,他就会惊醒过来。
次日,一觉睡醒,高尚便见田乾真正坐在他的榻边。
“阿浩来了,你杀了冯神威吗?”
“没有。被严庄赶来拦下了,严庄威逼利诱冯神威回朝之后给府君说好话,但我看很难。”
“无妨,人活着就算是府君的表态。”高尚道,“府君只要没明着反,朝廷不敢先逼迫他。”
“那为何让我去杀?”
“这样旁人才会怕你。”高尚道,“就算是造反,你也是反贼里最凶狠的一个。”
田乾真点点头,道:“明白了。”
“一起用膳吧。”
“好,对了,还有一件事。”田乾真道:“有个很有名的诗人在范阳,你常念他的诗。”
“李白,李太白?”
“是。”
高尚眼睛一亮,道:“他在何处?你怎知他在范阳?”
田乾真伸手入怀掏了掏,先是掏出了两只耳朵,割断处的血已经干涸了,之后才掏出了一张纸,纸上还是沾染了血迹。
“我昨夜去杀冯神威,驿馆大门外的守卫正在说话,说‘方才那人就是待诏翰林的李白’,我便上前去问他们,拿了这个。”
高尚接过一看,入目是一首诗,题为《北风行》,下面是一句“伤北风雨雪,行人不归,拟古风赠幽州思妇”。
“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
高尚眼神一开始是激赏的,因他虽然大逆不道,但他也喜欢诗。他喜欢李白那自由豪放的诗风,以“大如席”拟雪花,何等的思兴飞腾,精彩绝伦,出人意表。
然而,渐渐地,高尚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他回过头,重新审视了这一首诗。
全诗只写了一个幽州思妇对丈夫战死一事的悲愤,但隐隐地,似乎在对安禄山大败于契丹一事含沙射影。
高尚不知是否自己太多心了,他觉得诗的第一句就有另一层意思——连极少睁眼的烛龙也偶尔会光曜人间,为何至高的日月却不肯照亮蓟幽大地,任它暗无天日?
像是在讽刺李隆基为奸佞障目,全然不知、不肯去了解范阳的实情。
可李白又知道什么实情?
再看后几句,“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倒像是在形容安禄山已成了河北的唯一主宰者,“大如席”的雪花正在吹向象征着帝王之尊的轩辕台,暗示着安禄山已有觊觎神器之心?
高尚摇了摇头,问道:“李白人呢?”
田乾真道:“我已派人去找了。”
高尚对此事甚是在意,竟是连早膳都忘了用,捧着那诗不停地咀嚼。
等到中午,田乾真的部下来禀报,称已找到了范阳军中一个已战死的将领的妻子,肯定就是收留过李白的“幽州思妇”。
“如何确定?”
“先生请看这个。”
那是一叠诗稿,高尚接过一一看了,见这些诗稿倒是没有太多的问题,其中有《行行游且猎篇》,写了“英风振沙碛”的战士;有《幽州胡马客歌》,写了“报国死何难”的游侠。似乎在李白初游燕赵时,遇到的都是“提剑救边”的慷慨之士。
但,再与那《北风行》对比,便更能衬托出这些义士们成了安禄山的牺牲品。
如此一来,高尚终于确定了李白对范阳的窥探。
这不算是什么大事,相比起来,冯神威这位宫中派来的宦官他们都敢威胁,又何惧一个只会写诗的文人?
可因李白是高尚颇为喜欢的一个诗人,他遂愿意花一些精力去处置此事。
“李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