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将当即高呼,热血沸腾。
“愿从府君讨贼!清君侧!”
“哈哈哈。”安守忠十分高兴,仿佛安禄山已经当了皇帝一般,继续着方才的话题,向杨齐宣道:“明白了吧?等薛白收到信,来不及防备,已经死在大军的马蹄之下了。”
杨齐宣此时才反应过来应该说什么,道:“谢丈人为我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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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滚滚而下,半个月后,先锋兵马抵达了真定城下。
担任先锋的正是田承嗣。
他自从领了军令之后,三更造饭、五更行营,一天进行六十余里。他的目标是洛阳,希望能在朝廷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夺下孟津渡,渡过黄河。
这一路上,凡遇到大小州县城池,见是东平郡王奉圣旨讨贼,纷纷打开城门,唯独常山府真定城例外。
田承嗣知道薛白这个新任的常山太守就在城中,也预料到薛白不会轻易开城投降,但没料到薛白竟敢张弓射杀他的信使。
面对这种挑衅,田承嗣军中几个将领被激得大怒,当即请战,要领兵攻打真定城。
不提安禄山的大军就在后方,仅凭他们这些先锋兵马,就足以扫平真定城。但田承嗣在意的是时间,他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以免黄河渡口有所防备。
“两日之内,攻破城池。”
之所以这般下令,因为两日以后,后续的兵马也就抵达了。到时哪怕没有攻下真定城,也足以将它围得水泄不通,他必然也能继续赶路。
分派了将领各自领兵攻城之后,田承嗣却是皱起了眉头,思忖起一桩更麻烦的事。
他不仅是先锋,而且从决定出征到一路杀奔到真定城下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根本没来得及携带多少粮草,全靠沿途大小城池供应,今日真定城不开城门,明日军中便有可能断粮。
再加上今日派遣到城下喊话的士卒被射杀当场,十分影响军心士气。这次南下毕竟是造反,很难保证士卒全都愿意效忠安禄山。
出于这两点考虑,田承嗣招过了他兄弟田庭琳。
“连着行军了许多天,我打算在此处暂时休整休整,你带人去寻些粮草回来。”
田庭琳疑道:“遇到这样一个常山太守,城门尚且不开,更别提仓门了,到哪去寻粮草?”
“城外又不是没住着人。”
“抢他们的粮?那不是府君治下百姓吗?”
“没有吃食,谁给你卖命?”田承嗣道:“将士们未必都知道跟着我们是造反,也该让他们见见血。”
田庭琳愣了一会儿,心中有些不忍,但他看着田承嗣那狠辣的眼神,知道兄长说的是对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那我让士卒分批去寻粮草。”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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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攻城了。”
真定城头上,袁履谦抬手指向远处,声音有些颤抖。
不必他说,薛白也知局势并不好。
他上任的时间还很短,而且真定城当中仅有一些没怎么打过仗的留守士卒,指挥尚且不力,想凭武力在安禄山的大军攻来之时守住城池,根本就没可能。
甚至敌人还未开始攻城,他已能感受到士气的低落。
天下承平百余年,突然面对叛乱,绝大部分人都是慌乱的,不知所措的。
一部分城中居民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还在纠结固有的生活被打乱。比如薛白便听到长街上有稚童问其阿爷“明日是不是就可以再去学堂了”。
总之,叛军来得太快,完全出乎了薛白的预料,他原本计划在常山有所作为、遏制安禄山的计划还未开始就已经失败了,接下来如何做,他还未想好。
千里镜的视线里,叛军的士卒们将树砍倒,正在造着云梯,且速度很快。
真定城的外城是土城墙,不算太高,使得攻城所需的云梯可以相应简易一些。
远处,一道尘烟扬起,一队骑兵从西面奔来。薛白千里镜一转,看到那些骑兵每人的马背上都还绑着妇人,马后方还牵着一些绑了手脚的男子,或狼狈地奔跑着,或被拖在地上。
这队骑兵奔回叛军的阵地里,很快引起了围观,叛军阵中的气氛欢快起来,不少人还冲出来,对着真定城指指点点。
薛白听不到,但大概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无非是等攻下了真定城,便要烧杀抢掠。
叛军将领一旦放开了往日的约束,让这些士卒剽掠抢夺、掳掠妇人取乐,短时间内,自然能让他们士气亢奋,作战勇猛。
也就是到了这一刻,薛白才忽然明白为何是“安史之乱”而不是“安史之变”,仅从这一个“乱”字,就已经能够看出安禄山与其利益集团是怎么样的德行。
再想到因为自己的存在,使这场乱局提前降临在了世人身上,他心中愈发沉甸甸,脸色也沉郁了下来。
往日他身上带的少年气也因此消散了几分,多了些深沉。
他想着,代替了颜杲卿成为常山太守,自己能做得更好吗?
对此,他心里没底,他知自己比颜杲卿惜命。那从勇气上而言,也许就已经输了很多。
……
想了好一会,薛白把手中的千里镜递给袁履谦,让他也看看叛军中的场面。
袁履谦看得脸色发白,痛心不已,道:“怎么做?与叛军拼了?”
“开城门,投降吧。”薛白道,“他们不会信我,只能由你来保住官位、保住真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