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城门才刚刚打开一点,守门的士卒听得命令,连忙奋力推门,与此同时,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也从城下响起了。
“杀!”
“杀入土门关,重重有赏!”
“……”
城楼中,李腾空听到动静,起身绕过长廊,从箭窗往外看去,眼神当即黯然下来。
她知道那是叛军先杀到了土门关。
在她想来,薛白为了她的安全把先撤离的机会给了她,结果,不仅他让河东兵马支援常山郡的意图没有达到,甚至叛军还先来了。
于是她心中愈感到愧疚、痛苦。
“腾空子?”
李季兰匆匆赶来,挽住李腾空的手臂。
她的脸色也是十分苍白,既是被外面的动静吓得,也是因为一直以来都在担心薛白。
“咚咚咚咚!”叛军的战鼓也愈发急促了。
那是东面的叛军也听到了西面正在攻城的动静,士气大振,开始配合着两面夹击。
土门关的地形优势顿失,像一艘小船正在狂风暴雨里摇摇晃晃。
李季兰吓坏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十分后悔没听薛白的话、与颜嫣一起南下。
每一声喊杀都让她的恐惧加深一份,她拉了拉李腾空,哀求道:“别看了,我们回屋里去好不好?”
李腾空没动,愣愣地站着,嘴里轻声呢喃着什么。
李季兰凑近了,才听到她在说“弟子愿以阳寿换他平安归来”云云。
于她们而言,唯有见到薛白,她们那惴惴不安的心才能再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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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东面主攻土门关的叛军将领是李钦凑、高邈。
这两人都是安禄山的养子,因战功从八千曳落河中脱颖而出,独当一面,可见他们的勇猛。
按道理,田承嗣南下时,常山郡既降,属于常山郡的土门关按理也该与郡官一起投降,但田承嗣追捕薛白时出了岔子,让薛白占了土门关。对此,高邈心中十分不满,只是他出身卑贱,不习惯得罪旁人,才对田承嗣好言相向,结果揽下了攻打土门关的重任。
是日攻城不顺,忽听得关城那边传来动静,他们派敏捷之士攀上高山观阵,得知是蔡希德的人马正在攻城,当即重整旗鼓,继续猛攻。
“再有一两日,土门关必下。”
激战直至夜幕降下,李钦凑下令鸣金,却已有了信心。
“是啊。”高邈道:“我看唐军的士气马上要撑不住了。”
“夜里你我整杯酒喝。”李钦凑道:“攻城这许多天,也该犒赏自己一番。”
高邈觉得打仗时喝酒不好,但他也知李钦凑好酒的性格,能忍这么多天已经是难得。
他们这些人举兵造反,连君臣纲常都不愿遵守,又哪管军规。
于是夜里远不止整了一杯,两人在大帐里一共饮了三坛,倒也不算醉,只是次日醒来略有些昏,但并不耽误军务。
战鼓声中,李钦凑意气昂扬,拔剑大喝,表示今日奋力作战,他必会重重犒赏士卒。
高邈听了不由想到,辎重也该来了。
中午前,叛军一度杀上了城头,可见城中士卒低落,破城指日可待了。
同时还有个好消息,辎重也按时运到了。
对于安禄山新任命的那位常山太守袁履谦,高邈并不信任,这种不信任完全是因为薛白一事。
相信若不是薛白逃了,袁履谦哪怕送来毒酒,高邈也都会毫不怀疑地喝了,但如今他对常山郡辎重的兵丁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提防。
“一辆辆车查,牌符也仔细核对……”
“高将军。”有士卒上前道:“独孤司马、李司马来了。”
高邈讶然,转头看去,竟真是看到了独孤问俗与李史鱼。
他遂不再顾检查不检查的小事,亲自迎上前行了礼,问道:“两位先生怎到这里来了?”
独孤问俗与李史鱼对视一眼,直言不讳道:“我等是为薛白来的。”
高邈当即会意,他也明白薛白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人物,道:“据我所知他还在土门关,蔡将军已经派兵攻到关城西面了。薛白不过是瓮中之鳖,两位先生很快便能见到他。”
“入帐聊吧。”
“请。”
高邈抬手一引,留意到独孤问俗与李史鱼身后还跟着几人,其中有杨齐宣是他认识的,另外却还有一人身姿挺拔,虽被毡帽遮了半张脸,却还显得器宇不凡。
“说起薛白,这些年确是闹出了偌大名声,如今要死在我们手上,成全了我等。”
入了帐,高邈不等落座就侃侃而谈起来。
土门关已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他谈论起薛白来还带着些“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傲慢口吻。
说话间,却留意到那器宇不凡的年轻人脸上带着笑容,似觉这些话有趣。
“这位是?”高邈于是彬彬有礼地问道。
那年轻人神态坦然,答道:“薛白。”
高邈一愣,大笑道:“小郎子耍笑……”
话音未了,薛白身后一人已两步上前,手一扬,手中的匕首已经划破了高邈的脖颈。
高邈脑子里还在想着“薛白分明还在土门关内”,脖颈上飞溅而出的血已经像帘子一样遮在他眼前,他喉头“咯咯”了两声,人就倒了下去。
刁庚这一下迅捷利落,杀完人,独孤问俗与李史鱼还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一幕,惊讶于薛白竟不等一切准备好再动手。
“你……”
薛白用手指压在嘴上比划了个噤声的动作,开口道:“虽说蔡希德派兵来了,两位先生也不必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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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破城就在今日。”
土门关前,李钦凑的大旗还在往前推进,激励着叛军的士气。
一个个盾牌手将他死死护住,防备着城头上不时射出的冷箭。
这等情形下,有着“万人敌”之称的李晟也根本没办法。
他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水,向姜亥低声道:“怕是守不住了,你早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