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宫变

张泗并不理她,转头又拍了拍李俨的脸,道:“我郎君与你说过有消息就报他吧?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只是……没找到他。”李俨低声应道。

兄弟二人都知道,张泗能出现在这里,说明他们已经能够出入一扇宫门了。那只要请出太上皇主持局面,宣布李琮驾崩,大局已定,轮不到他们翻出花样了。

张泗笃定地笑了笑,扶起窦氏,道:“表姐,这就走吧。”

“好。”

窦氏又低声诵了一句经,起身。

“母后。”李俅不甘心,问道:“为什么啊?母后为什么不帮自己的儿子,却要帮外人?”

窦氏缓缓道:“谁是外人?”

李俅心说当然是李亨。

可窦氏没有停留,随着张泗前往含凉殿。

~~

安兴坊。

密集的脚步声不停在响着,送情报的人进进出出。

“夫人,我们的人已进入太极宫,请出太上皇了!”

张汀闻言,反而十分讶异,问道:“这么快?没遇到阻拦吗?”

“有,但太极宫的防备没有我们想象的严。兵马一到,宫门的守军一看我们人多势众,也让开了。”

“不对。”张汀道:“只有那么一点人守着太上皇吗?樊牢呢?”

“樊牢还在禁苑。”吴溆道:“他刚刚接任,禁军的将领都还没认清,能调动得了几个人?”

“太顺了,太极宫的布防绝不至于如此松散。”张汀眉头紧皱,不喜反忧。

“下官也察觉到了,两宫的兵力似乎少了很多。”

张汀道:“是薛逆,他暗中调动了一批禁军,为了……为了除掉田神功!”

“什么?”

“我们除掉他的计划失败了。”张汀瞬间惊觉,道:“果然是‘伪游云梦’之计,快,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回到长安!”

原本各个计划出奇的顺利,吴溆正处在狂喜之中,这时也是吓了一跳。但张汀屡次与薛白交手,显然更了解薛白。

“怎么办?”

“入宫。”张汀道:“李亨在哪?带我去见他。”

“还在十王宅,有人守着。”

“杀进去!”

……

十王宅前,李俶已经赶到了,正在与守卫对峙,试图劝说他们倒戈。

李俶是个非常擅长招揽人心的人,除了薛白,他这辈子还鲜有在招揽人心之事上失手的时候。

事实上,他早就已经说服了看管他的家令、守卫们帮他。但前次薛白灭佛,他虽然试图做些什么,却根本没有把自己的底牌打出来,而是利用此事让张汀重获自由。

原本敌对的两人一朝联手,终于是化不可能为可能。

现在,李俶很有信心收服看管李亨的这些守卫。

“都别动手,我是奉太上皇之命来接阿爷入宫见圣人最后一面的。”

“豫王,你曾起兵叛乱,让我们如何信你?”

李俶道:“眼下吐蕃虎视眈眈,太子不在长安,圣人病重,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放下武器,我都有重赏……”

忽然,脚步声匆匆而来。

“杀了他们。”

随着这一声叱,赶来的一队人马毫不犹豫举起了刀,对着围在那的守卫就砍。

“都住手。”

李俶惊讶不已,连退了几步,但见局面已经不可收拾了,须臾改了主意,反过来命令自己带来的人道:“敢拦我带走阿爷的都杀了,别留下活口。”

他脸色却很难看,走向赶来的张汀,道:“你这是做什么?现在杀人,万一激怒了朝臣……”

“不觉得太顺了吗?别被眼前的情形麻痹了,薛白随时可能会回来,我们没时间让你假仁假义了。”

张汀冷冷地说了一句,见门外的厮杀已经结束了。

她抬脚,踩过血泊,入内,见到了正在廊下观望的李亨。

李亨愈发显老了,满头华发,身形佝偻,探头探脑的样子像是一个小偷。

他见到张汀,愣了愣,一瞬间眼神里泛起各种情绪,有恨意,有愤怒。他想着这个女人背叛了自己,等自己重登皇位,一定要她后悔,要她付出代价。

可不等她走近,他眼里的恨意已一闪而过,变成了无尽的欣喜与爱恋。

“汀娘!”

李亨深情地唤了一声,扑上前,握住张汀的双手。

“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地抛下我,你走之后我有多难过你知道吗?我不要与你和离。”

张汀没有任何的不耐,瞬间红了眼眶,道:“你难道不知吗?我是演给那些人看的,我只是想替你夺回你失去的一切,你不知道当时我的心有多痛。”

李亨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道:“不,你就是我的一切,如果要失去你,什么大唐社稷我都不要!”

“不论你怎样误会我,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

李俶入内,听着这些,只觉想要作呕,上前道:“阿爷,入宫吧。”

“对,要快。”张汀道:“我们得在薛逆回宫之前定下大局。”

~~

匕首被磨得锃亮,映照出田神功的脸。

他的面相与几年前有了许多变化,多了许多伤痕,也多了许多横肉,不知不觉地有了股凶恶的煞气。

出神地看了一会,他把匕首收入袖中,站起身来。

“今夜就动手,等殿下过来,我摔杯为号。”

“知道了。”田神玉应道。

“我再去检查一遍。”

田神功出了大帐,外面,他的亲兵整齐地列了两队,而周围的营帐里还埋伏了更多人。

一切都准备得很妥当,没有理由会出差池。

但不知为何,田神功还是感到很不安。

他思来想去,认为这种不安来自于对薛白的背叛。于是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欠薛白的,当年若非他出手帮薛白杀人,薛白早就死在李林甫手上了。

至于讨伐南诏,也是他们兄弟出生入死,可最后功劳都记在了薛白头上。

因为这些想法,他心中的不安感消退了许多,重新回到营帐坐下,等待着。

“阿兄。”田神玉再次开口。

“别问了。”田神功道:“若不杀他,他迟早要杀我们。”

“我是想问,李泌也要杀了吗?”

“他当然得杀了。”

“可他不是与忠王很亲密吗?我们的军需辎重也是他在调派。”

田神功沉吟道:“他与李俶更亲密,但我们要扶立的却不是李俶,那人阴险得很,若助他,我们还不如助殿下。”

田神玉感慨道:“真是麻烦啊。”

“权力场很复杂,你不会懂的,听我安排就好。”

“好。”

兄弟俩沉默了下来,等了很久,终于有兵士来报,道:“殿下到了。”

“带了多少人来?”

“十多人。”

“那就好。”田神功道。

离开长安已有两三日了,此前他一直没有找到动手除掉薛白的机会,因其身边总是有数百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