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此信交给郭子仪,告诉他,以社稷安稳为重。”
“叔父。”
“放心去吧。”颜真卿道,“我会说服陛下的。”
颜泉明只好接过信,与百官随着太子仪驾驻在新安驿。
老凉则留下大部分兵马护卫,他亲自随颜真卿东折。
待老凉离开,颜泉明遂召集心腹侍卫,请李祚换了衣服,一行人悄然西进。
然而,才走了十余里,却见前方旗帜招展,兵马整列,正是姜亥带着人已封锁官道,等候多时了。
见颜泉明果然来了,姜亥没有得意之色,反而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知陛下并不愿意相信颜家也参与了叛变,可这次,确实是被他捉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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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洛阳。
洛水上也积着雪,断桥还未修复,要想到北岸,暂时只能从更远些的新中桥走。
紫微宫依旧巍峨地矗立在北岸,因百官的离去而显得冷清了些。
守卫宫门的禁卫站得正有些昏昏欲睡,忽见前方有一队人策马而来,在前面并辔而行的正是郭千里与张小敬,连忙打起了精神。
“你最近,没被收买吧?”郭千里忽然问了一句。
张小敬愣了愣,反问道:“被谁收买?”
“说不上来。”郭千里显得有些烦恼,犹豫着,道:“你也知道,我出身太原郭氏,祖上也显赫过。”
“将军果然不凡。”
“别拍没用的马屁。”郭千里道:“我就是说,我族里也有很多隐田隐户,肯定是超出了朝廷定额,用那些变法派的话说,破坏大唐均田制的也有我族人一份。”
“难免的。”张小敬安慰道,“把隐田交出去也就是了,不会影响将军的前程。”
“话是这么说。”
郭千里四下看了一眼,神秘兮兮地拉住张小敬的缰绳,凑近,恨不得爬到张小敬的马鞍上。
“你知道,他们与我说什么吗?”
“什么?”
“新法激起民变,陛下在郑州遇刺驾崩了,颜公秘不发丧,迫不及待把太子带回长安。”
张小敬当即皱起了眉,摇头道:“我不信。”
“我也不信,可有人竟与我说,陛下肯定不在护卫的队伍中了。”
“为何能肯定?”
“这还用说吗?”郭千里道,“但这个消息不简单,恐怕是他们在试探我。”
“试探?”
“嗯。”郭千里显得神神叨叨的,道:“我怀疑,禁军中不少人已经被收买,准备把这件事做成真的。”
张小敬道:“将军是说……刺驾?”
郭千里遂狐疑地看了张小敬一眼,道:“你一点都没听说?我不信没人试探你。”
张小敬只好道:“确实没有。”
郭千里用手摸了摸下巴,对张小敬愈发怀疑起来,喃喃道:“装作不知道就是掩饰。”
张小敬拿他没办法,干脆也就不解释了,只是疑惑道:“若是如将军所言,颜公为何不带我们回长安?”
“留我们下来迎接陛下嘛。”
“可方才你说陛下在郑州……”
此时,远处有几个身影吸引了张小敬的目光。
那是五个从洛水边的商船上走下来的人,为首一人身材高大,身后带着四个护卫,正冲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陛下?”张小敬喃喃道。
郭千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诧异了一下,道:“还真有些像。”
两人当即要驱马迎过去。
正在此时,异变突起。
承福坊内赶出一群回纥商人,人多势众,恐有二十多人。
直接向着那五人冲去,嘴里大喊不已。
“啖狗肠,欠债还钱!”
回纥商人冲到近处,手中已扬起了明晃晃的刀,毫不留情地挥向那五人。
“拦住他们!”郭千里连忙喝令。
张小敬亦是迅速张弓搭箭,一边纵马驰上前去相救。
来不及了,那些回纥商人十分矫健,须臾便将那五人砍翻在血泊之中,作鸟兽散。
“休走!”
张小敬大怒,接连射出几箭,射倒三人。
他赶到凶案现场,下马,查看那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心情紧张地将那人翻了个身,一张陌生的面容映入眼帘,说实话,张小敬松了一口气,庆幸遇刺的不是陛下。
他站起身,走过去一脚踹倒一名被他射中大腿倒地的回纥商人,叱问道:“谁让你们杀人的?!”
“他欠了我们的钱不还,用命来偿!”
此事,看起来似乎是一桩寻常的生意纠纷。
但张小敬心中却有种预感,认为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在看他来,更像是有人埋伏在宫城周围,想要刺杀天子。
回想着郭千里方才说的那些话,他转头看向身后那些禁军,意识到就连自己麾下的士卒也不能全部相信。
继续赶往宫城的路上,张小敬忧心忡忡地问道:“你说,陛下有可能已经悄然回东都了吗?”
“我也不知道。”郭千里道,“但是天津桥的刺杀案肯定不简单。”
宫门在望,两人抬起头来,却是愣了一下。
他们看到一列列的士卒正在进入紫微宫,但这些人并不是禁军,而是此前驻在潼关、华州的老凉与姜亥的兵马。
“怎么回事?”
“陛下回宫了!”
“……”
郭千里、张小敬大为惊诧,连忙赶到明堂觐见。
每穿过一道宫门,他们发现守卫的人马全都换了,换成了神情更凶悍、杀气更盛的士卒。
待两人见到端坐在大殿之上面色如铁的天子,更是惶恐不已。
“朕方才入宫时,听闻承福坊外发生了杀人案?”
“是,当着臣等的面杀的!”郭千里道,“简直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