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落成泥的董知陌,听此像被注入了温水,渐渐又将塑成完整的人身,他虽痛,身子也在细细颤抖,可背脊仍是挺直,保持着君子该有之礼。
董知陌宽厚的手,拂过招娣沥沥血迹,在触碰那一刻又弹回来手,“我只是想见他最后一眼,不是故意伤你。”
“无碍!”招娣伸出手将跪立之人拉起,随后冷淡的脸又扫过看热闹的众人。
小厮、丫鬟们见此纷纷离去。
稷川随着人群涌动,神情黯然,脑中一直回想那句“你还有我,我也是你的亲人。”
他和董知陌对招娣心思是一样的,他知道董知陌听到这句话后,该有多欢喜,该有多幸福。
他嫉妒董知陌,发疯般的嫉妒,凭什么他可以如此坦诚地待在招娣身旁,凭什么他可以毫无伪装地待在招娣身边,哪怕生气,也可以如此坦诚,难道他就不怕招娣生气吗?难道就不怕招娣离他远去吗?
他好恨,若是五年前能赴一月之约,是不是他也可以在招娣,如此坦诚,不必纠结何时该笑,何时该哭,不必去纠结面对她时神情是不是合适的。
他好想在招娣面前展现最真实的自己,不必察言观色,不必有所顾虑,可是他连告诉招娣自己究竟是谁的勇气也没有。
夜深人静时,招娣带着董知陌来到了一处山头。
路上董知陌还在不停地为今日弄伤招娣之事而道歉,喋喋不休地说着对不起。
招娣摸了摸耳朵,不耐烦道:“柳小,我看你病是好了。”
董知陌挠了挠头,正在疑惑时,招娣继续说道:“又开始婆婆妈妈了。”快步离去,拉开与董知陌的距离。
董知陌受了六十仗,哪能好那么快,不过是强撑着上山,这不,一瘸一拐地赶上了招娣的步伐,“好好……我不唠叨,你等等我……我腿还疼着呢……你带我来山上干嘛呀。”
招娣眉毛低压:“闭嘴!”
“你总得告诉我,来这山上……”还未说完就被招娣,冷峻的眼神将话堵了回去。
一晃的功夫,两人就到了山头,夜色下,高高落起的木堆显得格外明显,待董知陌走近时,眼眶的泪已经蓄满,随着跪地的动作一颗颗地往下掉。
董修德安静地躺在木堆中,身上已经换好了寿衣,脖颈的致死之伤像是被处理过。
招娣站立在旁,手握火把,负手而立,“虽董修德犯了错,但对你也有授业之恩,你送他一程,也是应该!”
随后将火把递给董知陌,“我早晨说董修德已经火化,不是为了故意惹你伤心,我不能徇私枉法,他叛国我必须严惩。”
火光下,董知陌褐色的脸庞映着红晕,几乎哽咽着说道:“谢谢你招娣,让我见了师父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