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平含着泪咬牙点头:“冯公公前来宣旨。”
裴砚舟脸上的泪痕已然风干,他仰头浸浴着初冬暖阳,沉静眼底恢复了往日从容。
恩师的信念永藏心中,一身清骨不惧风雪挫败,知己相伴,挚爱相随,此生心愿足矣。
德兴帝颁下圣旨,大理寺官员跪在裴砚舟身后,众人惴惴不安听候发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老宦官居高临下斜睨裴砚舟,曾经的第一宠臣多风光啊,在金銮殿把他当成火猴子耍弄。
现在沦落为戴罪之身,腰杆居然挺得比谁都直,别提求圣上开恩服个软了,哪怕押去刑场砍头,人都不带喊一声饶命的。
老宦官眼角耷拉下去,清清嗓子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理寺廷尉裴砚舟徇私枉法,包庇恶徒按律当斩!然君主仁德,念其昔日功勋从轻发落,现罢黜大理寺卿官职,家产籍没充公,贬为襄州渭水县令,即日启程赴任,非诏不得回京,钦此!”
三品大员被贬为七品县令?还是渭水那种偏远苦寒之地!
大理寺众官员唏嘘不已,他们看着裴砚舟屡破奇案叱咤朝堂,短短数载风云变幻,一夕之间从云端跌入泥潭。
可是大人何错之有?所谓的恶徒山长也没救回来啊,错就错在他身有傲骨吗?
“罪臣裴砚舟接旨,谢主隆恩!”裴砚舟依然拒不低头,清亮的声音传遍大理寺,响彻云霄。
苍郁山脚下又添了座新坟。
魏平心怀愧疚安葬了山长,裴砚舟和余枢身穿孝服在坟前跪拜。
吉祥取出那支狼毫笔,轻轻擦去上面的墨粉指纹,作为陪葬还给他老人家。
说来也是,山长的才华无人能及,也只有他有资格布下天谴。
不远处树林里传来窸窣声响,吉祥好奇地往那边看一眼,有个小姑娘躲在大树后面偷看她,被她逮个正着,难为情地低下头。
“阿楠?”吉祥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真是你啊,以后跟在余堂长身边好好读书,长大了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慈阿楠在她掌心里点下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流淌。
“可是我觉得自己好卑鄙,我夺走了小茜的父亲,那个家本该是属于她的。姐姐,你说小茜她会不会怪我?”
吉祥半蹲下来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如果是你找到了父亲,你愿意带小茜回家吗?”
慈阿楠含泪点头:“我愿意的,小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希望她也能被家人疼爱。”
“那么小茜也一样,她希望你在这世上有人爱护。阿楠,小茜她不会怪你,放下过去往前看,记住了吗?”
慈阿楠哭得泣不成声,她好像听懂了姐姐的话,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她抽噎着止住眼泪,从怀里掏出那枚大理寺令牌:“姐姐,还给你吧,我长大后也要做个为民请命的女官。”
“好,有志气!”吉祥初尝为人师表的喜悦,轻拍她肩膀鼓劲,“这令牌我不需要了,你留着玩吧,日后有机会我回来看你。”
慈阿楠想问姐姐要去哪儿,但大人的事她好多都不懂,说出来惹姐姐不开心就不好了。
她泪眼模糊地望着吉祥的背影:“阿楠等你回来,一定要回来哦。”
余枢得知裴砚舟即将离京,又不免痛哭一场。
他从怀里取出厚厚的手札:“承谦,这是山长的毕生所学,他临走前托我转交给你,他说这世间唯有你能领会。”
裴砚舟感激地接过来,劝他节哀,替山长多看看这世间的美好。
扑棱棱,山林里的燕雀展翅飞向碧空,伴随着嘹亮的鸣叫直冲青云。
吉祥等人仰头望天,目送飞鸟去往遥远的地方。
裴砚舟看着燕雀在天边自由翱翔,泪眼中透出宽慰笑意。
“山长,您看,天终于放晴了。”
裴砚舟与舅父舅母拜别回到大理寺,郭巍火烧屁股似的追来找他晦气,怒气汹汹踹开书房门,指着裴砚舟破口大骂。
“你这个丧良心的不孝子,不识好歹被贬出京城,心有不甘拉我下水是吧?现在好了,皇上下旨将我调离都察院,是罢是贬还把我悬着呐,裴砚舟,你这辈子就是来找我讨债的……”
吉祥追进来,一掌将他拍飞到窗户上,双手叉腰往他脸上啐了口。
“呸,你跑来给谁当老子呢?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啊,你就算把自己吊死在大理寺门口,裴砚舟都不带多看你一眼的!”
“你被调职关他什么事啊?你怎么不问皇帝那个糟老头子,到底是谁凑他跟前乱嚼舌根。”
郭巍被她骂得想哭,将信将疑看向莫名其妙的裴砚舟:“真不是你说的?那是谁到处传你我是亲生父子,惹怒皇上以为我要包庇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