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训,你说万一有一天,我真的受了不得不退役的伤,那该怎么办呢?”
墨语烟竹扭过头,冲我惨然一笑。
面对墨语烟竹的步步紧逼,我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即便是成年后几十年后,每每回想起与墨语烟竹在路上的交谈,我都恨不得地板上找一道缝隙钻进去。
“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我肯定会陪你走到最后的。”
我直视着少女漆黑的眼眸,语调与平时别无二致。
“哪怕你自己都选择了放弃,我也会逼着你,直到尝试所有的可能性。”
一人一马的目光对视之间,仿佛冥冥之中有一道无形的纽带,即便没有任何文字,却仍然将两颗心完美地联系在了一起。
墨语烟竹的眼睛很好看。
那双散发着青春而清澈的双眸,却在我赤裸裸地凝视之下,流露出一丝慌乱。
“你知道的,我就是个破训练员,九九六到月底还得靠家里才吃得起泡面的那种。”
“我也没不敢说能让你赚到足够养活你一辈子的赏金,毕竟那都是骗人的。”
提起自己的处境,我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医疗保险报销以外的费用,就从我每个月的工资里慢慢还吧。”
或许是我的回答太过匪夷所思,墨语烟竹明显一愣,随后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等你退役了,只要你来特雷森应聘,就算没人要你,我也会招你做我的助教。”
我慎重地斟酌着用词,却被墨语烟竹直接打断。
“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让训练员为了已经受伤的担当做到这份上吧?”
墨语烟竹闪躲着,不敢直面我的视线。
墨语烟竹在害怕,害怕自己像香雪兰那样,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赛场。
理由?
对我来说,理由是有的。
唯一的,不能让步的理由。
就像是告诉自己,不,为了说服自己那样,我伸出了手。
尽管如此,我还是握住了墨语烟竹的手腕。
纤细到让人吃惊的手腕被紧紧地握在我的手掌里。
墨语烟竹颤巍巍地耸动着背,一脸吃惊地打量着自己的手和我的脸。
虽然我的我的回答是那么苍白无力,但我的心意,确确实实地传递到了。
墨语烟竹尝试着将手腕从我手中抽出,但尝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似乎是放弃了挣扎,墨语烟竹别开了脸。
虽然视线并没有对视,但至少似乎有继续听下去的意愿。
我安下心来,慢慢开口。
“我确实没有义务做到这个份上。”
“但我这么做,并不是出于义务,而是我自身的意志。”
“一个训练员可以拥有几十名,甚至成百上千名担当马娘,但每一个担当马娘,一生之中只有一名训练员。”
“我只是觉得,你们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赌上一切,我们训练员却不需要付出任何与之相应的觉悟,这样对一群孩子来说,太不公平了。”
中途好几次闭上嘴,尽管如此,我强迫着自己深呼吸,中断,呼气,继续。
墨语烟竹没有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抓着座椅的把手。过度用力的手指指尖,也因为长期充血由红变紫。
时间,在汽车行驶的轰鸣声与路人的脚步声之中无声无息地流逝。
“我没有让你成为世界第一的能力。甚至难听点,以我的水平,可能到你退役之前,我都无法让你赢下一场分级赛。”
“大概,你和我都会按部就班地过完这几年,然后分道扬镳。”
“再过几年,我的实习期一结束,我就会成为特雷森学院的正式员工。”
“而你,也许会回国参加高考去往某个体校,也可能选择留在这里打拼。”
“即使不满意自己的处境,也会被生活所迫,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普普通通地活过每一天。”
“担当马娘赌上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几年,身为训练员,自然也得付出足够的代价,才有资格和你们站在一块吧。”
“虽然我付出的代价,只有那些虚无缥缈的漂亮话就是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
这样的承诺没有任何意义。
“我没过什么了不起的人生,将来也没什么希望。”
“但你不一样,你只有十四岁,却赌上了整个未来。”
“那我身为训练员,什么都不付出的话,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即使知道不可能传达的到,我也不得不说下去。
墨语烟竹皱了皱眉,一瞬间想说些什么,又马上同气息一起吞了下去。
“虽然我能做为你做的那些小事,压根无法与你的未来相提并论,但我还是想要为了你的未来做些什么。”
“…所以,请把你的未来,交给我吧…”
这一次,墨语烟竹没有躲避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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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训,你这发言可是比帝下室还要沉重啊?”
墨语烟竹微微地笑了起来,那微笑渗透着些许寂寥。
那一瞬间,墨语烟竹出现了片刻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