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无庸面色惭愧:
“老臣当年为了读书,无奈应下了后母给说的一门亲事,对方明面上是后母家的远房亲戚家的孤女,其实是后母从人牙子处买下的罪奴。”
皇帝也是知道薛无庸早年经历的,或者说京都众人大都对这位传奇首辅的悲惨童年知之甚详。
甚至从薛无庸后母的恶行被曝光、病死之后直到今日,她仍是大兴朝恶毒后母的代表人物之一。而薛无庸则是故事里身世凄惨但励志的正面形象,他的名声也因此段经历而格外好些。
不过皇帝知道薛无庸不会无缘无故跟他讲起旧事,还是这等传闻中没有,也不甚光彩的旧事,便也不搭话,听着他继续讲下去。
薛无庸神色中透出几分悲色:
小主,
“老臣当时人单力薄,又出于孝道,只能应下。一年后,那女子为老臣生下一女,老臣得友人相助考上了功名,却无意中发现那女子竟是奴籍。”
“可按我朝吏律,未脱奴籍者生下的子嗣也为奴籍,而娶奴籍女子为妻,老臣还不容易得到的秀才功名也会被影响。老臣从官衙文书备案里查明她的身契竟在后母手中,便与她二人质问。”
“后母见事情败露,想以此拿捏老臣,老臣气急便去了友人家暂住。不料几日后回去,才知那女子不堪后母欺压,又对老臣有愧,带着孩子投了河。只是后来只在河边找到了她的鞋子,母女二人都不见了踪影。”
皇帝听得津津有味,这故事实在有些离奇,而且当年薛无庸并未讲给他人,想来算是自己的一手资料了。只是见薛无庸目中含泪,皇帝有些讪讪地收了八卦的神色,强忍催更的冲动,耐心听着他继续说来。
好在薛无庸似沉浸在回忆里,并未察觉皇帝的八卦之心,接着讲道:
“后来老臣寻官府报了案,才知当年之事是后母找了人伪造婚书,当地知府同情老臣,算那女子与后母骗婚,按律判了婚约无效,老臣才在中榜后在京都娶了妻。”
“不料那女子命大,带着老臣的长女重新许了人家,长女也在当地嫁人生女。却不幸长女所嫁人家满村子遭了灾,留下老臣孙女被人收养,直到几月前才拿着信物找上门来,与老臣相认。”
薛无庸在得知柳娇曾流落青楼之后,有一瞬间想过放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孙女,最终没能忍心。再见小王爷对她的用心,干脆使人抹了这段痕迹,重新给她造了一段经历。小王爷担心心上人身份不被家人接受,也帮了不少忙。
可这个孙女主意很大,又聪明果决,不愿回府当个庶女,开口就跟他要了风月楼和一些人手,不过几月就开始给他上供银子了,比自家儿孙强上许多。
是以北地的很多事情他都给柳娇放了权,听柳娇来信说开始帮他接触北地大营,还自荐去里面当个督军。
薛无庸本想拒绝的,他连池盈的女将身份都还不认可,但柳娇总能将话说到他心里。太子如今对他们插手北地军务的事情千防万防,连皇帝也有些被影响到了。
他的人进不去,与其让太子派个他那一派的武将去接替池盈,不如就让池盈占着位置。区区女子总比男儿好对付,实在不行,还能用婚约做筹码,将其困于后宅,然后接手她的一切,包括身份、地位、财富和资源。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名声、感情,都是对付女子最简单又最是奏效的手段,他很早就用过,也很早就明白。
正是柳娇的这些话改变了薛无庸的打算。他像是发现了手里新的筹码一样,重新评估了这个外孙女的价值,亲眼看着她利用他的权势借力打力,用了最低的成本拿下了风月楼的所有权,并让他曾经的手下对她归心。
薛无庸看到了柳娇的不同,故而改变心意开始支持池盈的惊世之举,还暗中开始推动池盈直接升任主帅,而非代掌。理由就是如今北地离不开池盈,女子为帅本就罕见,朝廷的支持必不可少,而主帅任命就是最好的表态。
当然,这件事他明面上是需要反对的,还能借此做为筹码推自己外孙女一把,女将军配女督军,自己人成功上岸。完美!
而这话也不能由自己说出口:
“老臣外孙女这些年都在北城,对当地很是熟悉。”有人脉,本地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