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舞蹈的天分,亦来自娘亲。娘亲固然并非嫡出小姐,到底与嫡出小姐关系密切。而那位嫡出小姐亦算得上天性纯良,且酷爱舞蹈,时常教授娘亲自己每日所习的舞蹈。娘亲不曾真正与那位名唤公孙大娘的师傅修习舞蹈,却天赋异禀,故而每每轻松学会。相比之下,那位嫡出小姐固然一点就通,到底不及娘亲才华出众,说一通十。每一支舞蹈,嫡出小姐固然称得上精通,娘亲却是举一反三、连里头的低劣之处亦察觉出来,加以改良。
为着自己舞技的提升,公孙大娘时常请教我娘亲。娘亲亦赤子之心,不曾有过防备,每每毫不保留地将自己的见解与之分享。久而久之,她与我娘亲成了莫逆之交。后来,飞鸽传来消息,一手将公孙大娘拉扯大并传授舞技的师父病逝。公孙大娘因着要探亲,不得不与我娘亲分离,只留下一张字帖,上头记载了她师父住在何地。来日若有机会,我娘亲可前去寻她。正为此故,我娘亲遭我外祖父与其正室的迫害、不得不卑微做小之后,于明月高悬的暗夜时分,与我外祖母双双泪别,踏上了投奔公孙大娘的路途。
正为这一次,她遇见了我爹,喜结连理。可惜好景不常在,继而便是十年的艰辛酸苦。
这段日子我实在不敢去想。纵使我系我娘亲,如此困境之地该如何绝地逢生?我实在不敢想。但是,我却实在感动我娘亲的毅力。一个只会制作刺绣与糕点的女人,孤零零拉扯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女儿,在家徒四壁的草庐中,时而借着自己的夫君往日里积攒下的善果,在乡亲的帮助下艰难度日,于灾荒之中困难过活,如此过去了整整十年!
之后的一日,夕阳西下之时,余晖四射,遍洒金珠,将草庐的一切尽数覆盖上一层金碧辉煌的色泽。就在我观望这等美景之时,一个陌生男人的身影出现在草庐门口,我好奇地问他,“你系何人?”
他热泪盈眶地望着我,仔细打量着我的容貌,惊讶道:“你是——”
此时,我娘亲闻得动静出来,领着袅舞出来了。一见到这个男人,登时热泪盈眶,上前几步,与他紧紧相拥。事后娘亲含泪微笑,说,“清歌、袅舞,你爹回来了。”
那一刻,我才知道娘亲的等待确实值得的。我爹与我娘亲确系才子与佳人,天作之合。他们站在一起,实在般配。也唯有我爹这般人物,才配得上我娘。
相隔十年,草庐门口,我们一家四口终于真正聚在一起!
提及当日之事,我爹颇感歉疚:原本我想着不过三五月的功夫,孰料办完我爹的后事之后,半路上竟遭歹人劫持,被困于山寨之内,终日为那里的流寇妻女作画。那儿的流寇皆为逃避军校匠役之人。后来,伴随着灾荒的出现,聚集在一起的乱民就更多了。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逃出来,身上的银钱又被偷了。待到我为人作画、挣得足够的银两返程,偏偏被人抓走卖作家奴。后来遇见了这位公子,我才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