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托夫索性不睡了,他低头研究莉莉安娜的睡脸。她是真的轻,基本把体重都压在了他身上,他都没什么感觉——好脆弱,这不是他头一次冒出这种感觉,哪怕她体内藏着可能在转瞬间就吞噬万物的魔法,也没能逆转他的这种印象。
在莉莉安娜提出关于他们婚约的异议之前,他都是把自己所有的身后事——赛尔斯、他的孩子,一股脑全部丢到她看起来那么脆弱的肩膀上,满心计算着,“我有信心让她按照我的设想往下走”。
克里斯托夫突然困惑起来,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他怀里的女孩能不能承受那些事?就算她能,她愿不愿意承受那些事?就算她愿意,如果让她一个人去承担那些他自己都不敢夸口完全得心应手的沉重责任,她又会在各方撕扯中感受到多少痛苦?
他……现在好像有点不太想让莉莉安娜承受那么沉重的东西了,因为那些痛苦迟早会让她脸上再也露不出现在这样单纯的笑容。
男人从父亲离开后就很自然地接受了自己也会在壮年死去的现实,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想在或者的时候做更多事情——为后代多留下一点,为赛尔斯的臣民们多留下一点。但是现在,看着怀里酣睡的姑娘,他却突然萌生了无比自私的想法。
想要活得久一点,多一点这样安静的,什么都不做,只是抱着她、端详她睡颜的时光。
下一秒,他的这点儿迷惘被莉莉安娜抬腿给踢没了,克里斯托夫服气地看着她开始张牙舞爪地挣脱开自己、慢悠悠地带着所有的被子朝她原来睡着的方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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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到边沿,她停下了,眼下除了所有被子还被她霸占着之外,她已经恢复了老老实实缩在床边的可怜样子,如果不是他怀里还有她头发留下的药味,他都要怀疑之前看到的那一通闹腾是又一段光怪陆离的梦境了。
等克里斯托夫观摩完莉莉安娜是怎么把身上的被子踢来踢去、愣是又把一半的被子“还”给他之后、销毁犯罪现场之后,他一阵好笑,觉得这说不定也是她独有的一种魔法。为了让她的“魔法”更完美一点,他还用风捞起了那只可怜的枕头,重新把它端正摆放在了他们之间。
莉莉安娜睡得又香又甜,她梦到她因为发现自己的海豚玩偶心跳过快,把它一路慌张送到了医院就诊,惊慌失措地摇晃着瑞拉医生的肩膀大喊:“救救我的海豚!它还很年轻呢!”
“噢,我想它没有生病。”瑞拉医生用听诊器把海豚玩偶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推推眼镜对她说道,“你看,它现在的心跳很正常,它只在靠近你的时候才会心跳变快——嗯,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的确患上了一种只能自愈的疾病。”
“什么病?”莉莉安娜在梦里着急地询问。
“‘老人详细地向患者本人及其母亲询问了情况,得出的结论是生了一种和霍乱病症状完全一样的相思病。’”她突然发现,对面坐着的医生并不是瑞拉,而是从前世界的自己,那个自己眯了眯眼睛,说道,“这不是你读过很多遍的书吗?你第一次读这句话时,还把它抄写下来了。”
“既然和霍乱症状一样,就小心被传染哦。”穿着白大褂的那个自己习惯性地伸手去脸上摸那几颗轮番冒出来的痘痘,她耸耸肩膀,“祝你好运。”
莉莉安娜照例在醒来时就忘记了这个梦,她被叫醒时差点儿忘记了自己在哪里,还嘟哝着“我今天没什么事情我想再睡会儿”,一秒后才一骨碌爬了起来,看到了已经换好了一袭深色外衣、随时都可以外出的克里斯托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