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儿,万事都好商量,爹立了契据拿了银子。你这一翻脸,让我和你阿奶怎么办呐?”
他每次会特意提到文竹的阿奶,这个角色逢被唤起,文竹面上的恨意便会更强烈一分。但这些恨意也只充分表现在脸上,而已。她咬紧了嘴唇,明明有很多话回击,却陷入短暂的沉默。
阿乙见状,赶紧上前与她并排,张嘴说道,“人便是人,畜生便是畜生。她的阿奶与你非亲非故,你莫嘴里将老人家与你纠缠在一处,今日就要当着庄大人的面告你,告你逼良为娼,告你绑架、虐待妇孺。”
陆昆泰早已注意到阿乙,那双细长眼睛里的眸光浑浊,有如毒蛇淬着毒液,曾好几次偷偷打量过对方。
他既摸不清对方来历,又疑惑这人为何如此言辞激烈,他大约先是简单以为这死丫头的姿色迷惑了哪里来的少年郎,这少年郎不但甘为“嘴替”,还能带来旁的帮手。
他十分明白这丫头的软肋,故而次次正中下怀,便是使其知难而退、乖乖就范。如今见自己换了个不太好惹的对手,陆昆泰当下就变了脸色,堆起脸上深沟般的褶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开始卖起了可怜。
“我是她的爹,她阿奶便是我岳母,在家从父,她还未婚嫁,难道不该听我的?少年人,你这话说得蹊跷,再者说,你又是哪位啊,和我们阿竹有什么关系?”
阿乙当即向他啐了一声,恶狠狠道,“哪儿来的我们?我是你大爷!邻里谁不知道你是个吃喝嫖赌无恶不沾的货色。你既不是亲爹,又未养育,文竹不姓陆,她姓姜。你少在这里混淆视听!”
阿乙偏生不说自己是谁,却让陆昆泰抓住话里的几个关键字,揪着便不放了。
“你怎知我们有什么邻里?你如何证明我不是亲爹,如何知道我未养育?凭这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一面之词?就能连养她的爹也不认了?天下不孝子诸多,不该偏生我倒霉遇到了罢?”陆昆泰尾音特地吊起嗓门,越说越自行咬定了事实似的。
他嘴上使着功夫,大约仗着眼睛小,行动起来颇方便,于是眼球在狭窄的睑缝里骨碌碌乱转,一面观察文竹又羞又怒又欲言又止的样子,一面小心留意庄清舟那方的动静,完全没把阿乙的威胁放在眼里。
此刻,他站在雅间中央,林羽和潘清儿因先前当事人正在对峙,早已让出了位置,两个分别掌握着某些话语权的女子,倒有默契地保持着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