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自失一笑,心中意兴索然,再没了任何刻意为难的渴求。
抬手握住酒杯,便准备仰头一饮而尽,结束这场强人所愿的二人独处。
然而连这也未能如愿。
被那只手挡在面前,陈柏眼也不抬,话音都是懒散的:“怎么,我自己求个痛快,张三先生还要说些伤后不宜饮酒的废话来扫兴吗?”
“不是的……”
张从宣叹息一声。
下一刻,陈柏,或者说陈皮,忽然感觉手中一空。
他终于愕然抬头看去,却见自己的酒杯已经到了青年手中,而那双朦胧难辨情绪的黑眸只是朝他一望,便昂然举杯。
要的高度白酒,显然张海客给的不虚。
一杯下去,青年忍不住在辛辣滋味里轻轻咳了几声,才得以平复下呼吸,朝他扬眉一笑:“陈柏,你有伤在身,到底不便。”
“第一杯,便由我代饮吧,也敬你船上几番关切照顾。顺便一提,螃蟹汤的滋味当真鲜美非常,此生难忘。”
陈皮怔然一瞬,眼底情绪翻涌,到底抿唇没有出声。
没用他动手,青年很快给自己重新斟满。
“第二杯,同样敬你,船上突然晕眩,仓促之中难寻幽静,多谢陈柏你为我掩饰,陪同看护。”
再次非常利落的一饮而尽。
陈皮仍旧沉默以对。
他似乎想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干瞪着眼,望着那双稳定执杯的手愣愣发呆。
静默之中,似乎连呼吸都微弱。
只有白炽灯的光芒闪耀在青年微弯的眼眸之中,璀璨难以直视,也将对面人的脸色照出无处可藏的苍白。
随后是第三杯。
酒液反射波光,青年笑意晏晏,言辞温和。
“第三杯……多谢你,上次前来海底帮忙传讯,或许还有其他未言之事,你不肯说也罢,俱在此一并谢之。”
虽然停顿了一下,但张从宣面色如常,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只是举杯之时,到底微不可察地一颤,激起杯中微漪。
非常短暂的一瞬里,他痛心地怀念起了小号的【心如止水】。
但这不影响他镇定撑住,朝对方遥遥一敬,便要再度凑到嘴边。
只是,这一步未能完成,被人轻轻一拽,便偏离方向,洒在了肩头。
轻薄的衣料迅速被濡湿浸透,冰凉地黏在皮肤上。
但张从宣已经顾不得了。
因为,沉默许久的陈柏做完这个举动之后,忽然开了口,嗓音却是愈发嘶哑低沉,语气难辨。
“恩情算完,是要接着再历数仇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