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三百三十层,待至尽头,即见殿堂。
“那碗茶,似是唤作忘忧,凡是喝了它的人,都会忘记喝过它之后发生的事。”欢颜登上台阶,且是轻声而言。
“既然如此,我们又如何将那苏远河灵力特性的情报带出去?”离患跟随其后,且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别担心,若是打探出情报,我便会将其记在身上。”欢颜似是早已想好了对策。
“记在身上?如果你忘记了这件事,或忘了记载于何处,又该怎么办?”离患蹙眉依旧,似是发现了对策中的漏洞。
“能够忘记的...也许是过往中的美好,但一定不会是当下的伤痛。”欢颜笑言,且于笑言间于怀中取出了一把小刀。
“你的意思是说...用这把小刀,将情报刻在身上?”离患震惊,虽然此次跟随前来的主要目的是防止欢颜告密,但这份防范于此刻却是烟消云散。
“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欢颜一边登上阶梯,一边乐呵呵的说着。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何要做到这种程度?”离患震惊,显然无法理解眼前的人类,毕竟在它眼里,人类都是自私的。
“也许不该将这件事扯到家国之上,也不该将这件事扯到法理、道德、乃至于正义之上,若是非要说,不妨说我这老不死的,在临死之前总要为后人留下些什么、提供些什么。”欢颜依旧是乐呵呵的说着,且是透露着一股理所应当、理应如此的意味。
“什、什么意思?”离患不懂。
“我被那些年幼于我的人尊重过,且是始终被这些人尊重着,但他们为什么要尊重我呢?我不知道...不过在我享受尊重之时,总要展现一些...受人尊重的地方。”欢颜乐呵呵的说着,且于阶梯上驻足,并侧首遥望天边明月,随后更是再度开口道:“月亮之所以受人赞美,绝对不是因为它站在了人们的头上,一定是因为它...给这片黑夜,带来了些许光亮。”
“可是非亲非故...又何必做到如此程度呢?”离患似懂非懂。
“你初生即在流浪,但你是否想过,在你尚不具备捕猎、觅食能力的幼年时,那位养育你长大的...又是否与你有着亲故关系呢?”欢颜笑言,且在笑言间,来到了阶梯尽头的殿堂门前。
殿门大敞,明烛三万,照堂如昼,不见金碧辉煌,唯有简洁空旷,且见蒲团一个在中,一人盘膝独坐其上。
而见到此人之际,无论是欢颜还是离患,都不禁被吓了一跳。
仅因此人...除了身上那华贵的装束之外,无论是模样还是年岁,甚至是体态,皆与欢颜一般无二、如出一辙。
“双胞胎?!还是说...本就是同一个人?被耍了吗?!”离患震惊,连忙转身,欲要跳出门外。
“怎么会这样?你...是谁?”欢颜亦是震惊,且是不禁向后退了数步,直至磕碰于门槛之上方才停驻。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苏远河。”远河狞笑,且于瞬间抬手,不仅使房门闭合,更是让离患一头撞在其上,随后更是戏谑开口道:“我们为何会有相同的模样?”
欢颜欲要开口询问,却是不曾想...自己想问的问题,竟是被远河抢先一步问出。
“你每晚都会问出这个问题,而我每次都会耐心作答,不过今日...我却没有了太多耐心,而且这也是你最后一次到来。”远河起身,来到欢颜身前,虽是微笑,却又笑的意味深长。
“我不明白。”欢颜惊声。
“你不需要明白,因为有些事早已被安排好,无论你我,都无法去改变些什么。”远河收起戏谑的神色,且是化作了多愁善感、略显唏嘘的模样。
“是你?是你雇佣我每晚至此?可你为何要让我喝下那忘忧茶,抹去我每晚的记忆?”欢颜有问。
“因为在我心底,压着一个秘密...我想要找人倾诉,却又不知对谁,思来想去...也只有你,也只能是你。”远河狞声,似乎这所谓的秘密是某种深仇大恨、血海深仇一般。
“什、什么秘密?”欢颜不解。
“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严格点说...应该是个笑话。”远河丢掉了狰狞的神色,且是换上了最初那戏谑的模样,随后更是坐回了蒲团之上,并再度开口道:“而你每晚至此的意义,即是听我讲述这个笑话。”
“什么笑话?”欢颜不解。
“日子过的怎样了?”远河不曾作答,而是拿出一个蒲团,丢到了欢颜脚下,随后又取出一个,丢到了离患身旁,到了最后又是问了一个与笑话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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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好,也不算坏。”欢颜心中惊惧已去几分,毕竟从之前的对话来看,远河不会加害自己,而且就算有加害之心...也没有关系,自己本就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我想这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日子,一定不是平淡似水的日子,而是即有好也有坏,高低起伏的日子。”远河狞笑,满是褶皱的脸上充斥着讥讽之意,似在嘲笑着欢颜的人生。
“你!偷看过我的生活?”欢颜恼怒。
“哈哈...像你这样的生活,难道还需要去刻意偷看吗?”远河大笑。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欢颜不解。
“那就要开始讲笑话了,至于为何会是笑话,等你听过之后...自然便会理解。”远河笑言,且是带着满脸的狰狞,开始讲述起了一段笑话...
“八十年前,在咱们金陵城中有过这样一个...名唤寒铸之人。”
“寒铸出身寒微、命比纸贱,却又不曾屈服于那一无所有的人生,也不曾屈服于那满是坎坷与失败的命运。”
“在他年少之时,便知道唯有奋发图强,方可改变命运。”
“不过出身寒微的他,能够想到的方式,即是拼了命的给人做工,且是拼了命的积攒钱银。”
“于少年至壮年,于壮年至中年,寒铸终是通过点点滴滴的汗水积攒下了点点滴滴的钱银。而他也是通过这点点滴滴的钱银,在朝圣之地的偏远处,盘下了一间小小的店铺。”
“生意是酿酒的生意,按理来说...酿出的酒,种类应是越多越好,因为种类繁多,受众面才广。”
“却也不知是聪慧还是蠢笨,他开了酒坊后,竟然只酿一种酒,且是只卖这一种酒,而且一卖...便是数载之久。”
“事实证明,只酿一种酒,也是有着优势的,便是他可以通过点点滴滴的改良,一点一滴的进步,让这种酒水逐渐趋于完美。不过凡事都有代价,对于他而言,这所谓的代价便是...整日泡在酒坊之中,化作了邋里邋遢、疯疯癫癫的模样。”
“寒铸,是他的名字,也是这唯一一种酒水的名字,听上去颇有一股...数十年寒苦,唯铸一剑的意思。而事实也是如此,这倾尽了寒铸一生心血的酒水,很快便在当时的金陵城中名声大噪。”
“而寒铸的生活,也正是因此向着美好的方向开始发展。”
“不过正如我之前所说那般...所谓的日子,没有不好不坏这一说,而是呈现着时好时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