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这样的疑问,白瑾跟着提里奥乌斯走进了这个地道尽头的房间。
灼热的气息几乎将白瑾的毛发点燃,面积巨大的地下房间里,沸腾的岩浆池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随着咕噜一声一个气泡爆裂,岩浆溅射到白瑾脚下,但更多的,是被提里奥乌斯宽阔高大的身躯挡了下来。
白瑾的眼睛跳了跳。
“一开始的时候,这里只是一个很小的地方,不到现在的百分之一大,炎魔的身体给了我强大的力量,但也不是没有代价,潜藏在血脉深处的暴虐与愤怒不断侵蚀着我的意识。”
提里奥乌斯转过身,看向鲁尔哈根:“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是精神控制肉体,还是肉体控制精神?”
鲁尔哈根本想坚定地说出是精神控制肉体,但随即想到降临在自己身上那可笑的悲惨命运,以及作为反抗命运的前车之鉴的阿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茫然地看向提里奥乌斯,想要获得一个答案。
“关于社会,有这样一个论断,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那么关于人,是否可以这么认为,肉体是精神的基础,而精神反过来控制和影响着肉体?再聪慧的灵魂,若是寄宿在了一只不能思考甚至不能生活的虫子身上,也不会比一只蠢笨的猴子更加机敏。”
“可就算是拥有了一副允许思考的身躯,也是不同的。”
“我的愤怒与暴虐不受我的控制,它们来自于我的血脉,像岁月一样不可阻挡,愈积愈厚,而我这副与火焰并存的身躯也愈发高大。我生活在无止境的怒火之中,唯一支撑我理智的,是一个被人欺骗遥遥无期的诺言,就算是用这虚幻的无垠的时间去等待,最终也很可能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梦。”
提里奥乌斯轻声诉说着,这个自称被愤怒所包裹的人此时却毫无愤怒的印记,他像是一个剖析自我的学者,在他人面前将自己解剖。
“我找到了一个方法,可以延缓血脉侵蚀我意志的过程,将我身体中的火焰剥离,就在这个被我开辟出来的地下房间里,那些火焰凝结成了果冻一样的岩浆,被我留在了这里。”
“但渐渐的,我的愤怒诞生地越来越快,这个房间扩展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当我感觉到在将来的某一天,我再也无法使用这种办法拖延下去后,我便知道,我不能再等待那个可能永远也无法兑现的诺言了。”
炎魔的眼神从未如此脆弱过,那不是恐惧,而是对注定无法逆转的过程的无奈与愤恨。
“你也是在自救吗?”白瑾问道。
提里奥乌斯:“与其有一天被改变成另外一个陌生的人,还不如趁自己尚能掌握将自己了结了,生命是那么短暂,幸福的时光转瞬即逝,在回忆里一遍遍重复,欢笑在反复品尝后,偏偏凝结成了苦涩的泪水,生命却又如此漫长,鲜花灿烂的暖春只是时光的匆忙一瞥,余下的,却是漫长的寒冬。”
“至少,在我的意识消亡之前,我想达成最初的目的,至少,我要尝试一次,不是将希望寄托给他人,而是将希望把握在自己手上。”
实际上,白瑾没有听明白提里奥乌斯在讲什么,炎魔似乎在讲述自己的人生,又像是在缅怀自己的过去,他不清楚也不理解,他只知道,提里奥乌斯的眼神在诉说时变得坚定了起来。
这种眼神是白瑾所熟悉的,那是为了达成一个目标而奋力拼搏的眼神,他在很多人那里看见过,有这种眼神的人,是值得相信的。
提里奥乌斯蹲下身,将两只手伸进岩浆池里,直到两只手的小臂都被岩浆包裹:“我可以无比确信地告诉你们,神女是可以被击败的,但不是在这里,而是在梦境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