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学阶段的爱情是一把双刃剑,处理好了它削铁如泥,是促进学习的利器;处理不好它就是伤人和自伤的魔器。对于庄春山来说,他属于前者。他时常陶醉在对燕麦的爱慕中,并把这种爱慕潜移默化为学习的动力。他想以才学和气质吸引燕麦,达到追到燕麦的目标。
“庄春山同学,怎么又分神了?”数学老师的再次提醒,让庄春山惊醒过来。当他发现许多同学把眼光齐刷刷地投向他,他再一次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意识到自己又失态了。
“对不起,老师!”庄春山有些窘迫,像做错事的孩子深深低下头。
“不要拿前途开玩笑,考不上大学,一切都是竹篮打水!”数学老师板着脸,脸上的愠色一点点地加浓。
“下次不敢了!”
“坐下,如果你不想上高四,就收敛一下吧!”数学老师转过身,脸上多云转晴天,他接着不厌其烦地讲解模拟试题答案,用他的话说:“牛蛋儿打苍蝇,总会在高考中碰到类似的题目,甚至点子正,押到原题也有可能。”这种考前辅导模式是两天一考试,头天学生做题,次日老师讲答案。其他科目也都是按这个套路“复制”,千篇一律,机械地“狂轰滥炸”。面黄肌瘦、表情麻木的学生,口干舌燥、疲惫不堪的老师,构成了高考前的一道残忍的风景线。
七月流火,八月朔风。七月是代表希望的七月,也是黑色的七月。十年寒窗,毕其功在此一役。全国各地的莘莘学子们在同一时间走进了高考战场,拼刺刀,接受命运的选择。考点大门外,聚焦着成千上百名家长,毒阳起劲地把火辣辣的热情撒向他们。毒阳不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内涵,因而低估了家长们的毅力和耐热性,有什么比孩子高考更让他们牵肠挂肚?毒阳退缩了,无可奈何地躲进了云彩,时而探头探脑。再看家长们,有的坐在树荫下聊天,有的用纸片扇风;有的站在烈日下汗涔涔地翘首张望着考场;有的低头沉思,想着心事;有的背着手,焦虑不安地来回踱步;有的神色凝重,如雕塑一动不动。与其说高考是考孩子,不如说是考家长。千军万马涌向独木桥,有人欢喜有人忧。
对于庄春山来说,他应该有这份自信,平时的成绩就是他自信的源泉。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高考的结果却颠覆了他的梦想,他的成绩只够上一个省属专科。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黑色的七月,也是一个让他永生难忘的七月。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燕麦“发炸”了,她的成绩超过了本科分数线。现实给了庄春山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命运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但这个玩笑开得未免太残酷了,他做梦都没梦到的结果,却在不幸中成真了。他痛苦了,痛苦得想了结此生。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期,上大学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比别人有更深的认知。人生的路在关键时只有几处,高考便是其中重要一处。黑色七月带给庄春山的是失望,是对前途渺茫的焦虑,他像一只被阉割的公鸡失去了豪气,又像一艘正在茫茫水域上航行的轮船,发动机突然发生了故障,船抛锚在大海上。
小主,
庄春山没脸联系燕麦,他一个人默默地来到山州一处建筑工地打工,他要用这种高强度的劳动帮助自己忘掉一切痛苦,也可以说是麻木自己。烈日暴晒下,庄春山推着灰斗车,“哐当哐当”一车车地来回运送水泥浆,一摞摞地搬运砖头……太阳在他的背上、胳膊上、腿上狠狠地啃着,硬生生地扒下了一层薄皮。血泡毫不谦虚地从他的手掌里钻出来,他的脸上狼籍着豆大的汗珠。汗水早已将他穿的衬衣“糟蹋”得前胸贴后背。搅拌机“轰隆隆”地转圈,一罐罐和匀的水泥倒进了灰斗车里;吊篮上上下下,运砖、运人、运灰斗车,一刻不闲。红色的砖坯主体楼围着绿色的纱裙,林立的钢筋架子似乎被毒阳熔化。一天十个小时的工钱是拾伍块钱。当庄春山结束一天的劳动,站在水管下冲掉一身又粘又臭的汗时,他感觉稍微得劲一些。他走进活动板房,把屁股放在竹排铺就的床上,想看一会儿书,哪晓得身体变成了一堆泥,整个人垮在了竹排上。……
这个暑假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