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梨站在那里,静静凝望。里面仍不时传出大呼小叫的声音,大致能想象她在此处的生活。她想回来,也许这是原因之一吧。
“夫人,我们走吗?”红烛看她发怔,轻轻的碰了碰。一直这样站着不动,好冷。
君梨回神,看她正在原地跺脚,抬手摸了摸她圆润的脸,再给她理了理领子,柔柔的道:“冷的受不了吧?以后多穿点。”
“不能穿了,再穿要胖成熊瞎子了。”红烛摇头,一边吸着鼻子。
“那有什么要紧?我又不嫌你。”
“老爷会笑话。”
“我帮你说他。”
“哎!”
傻丫头!君梨微笑,眼中氤氲。过去,她与云裳也是这般,不分尊卑,无拘无束。回头再望了一眼那道紧闭的门,她深吸了口气,“走吧。”
路都是自己选的,后悔不得,云裳,莫要怪我。
进了月亮门,辗转到了后院,坤安堂的牌匾在风中挺立。
坤安堂,入门前她仰头凝望,好方正的三个字。造化弄人,以前她来的每一次都循规蹈矩,害怕走错一步,说错一句,如今不过月余,天翻地覆。
时辰尚早,院里没什么人,有点力气的都派出去打扫了,所以她们一行人如入无人之境,直接走到了一个叫“宁萱居”的大厅堂。以前方氏常在这里理事,也是小一辈磕头问安之所。
巧了,刘嬷嬷正在里面忙,见了她先是一愣,随后一双眼睛在她身上不停的打转,忽然就黏住了一般。毕竟协助方氏当家十几年,眼光还是有的。她肯定在怀疑昨日那五千两银子是填补了这件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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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嘴里说着“五夫人安好”,脸上也笑的十分和善,不熟识的人还以为她们之间从无龃龉。
君梨平静的看着她,目光柔和,声音婉婉,“刘嬷嬷安好。”
这是她以往对她的礼数,此刻继续这般却意味深长。刘嬷嬷怎会不知,笑容渐缓,“五夫人客气……真是……折煞奴婢了……”
君梨走近,拍了拍她的手背,“刘嬷嬷是将军府的老人了,劳苦功高,君梨自然不能忘本,即便如今嫁作人妇,该敬的还是要敬。”
“不敢,不敢……”刘嬷嬷一个劲的摆手,努力睁着那双三角眼,想要看清她脸上的每个表情。但是看来看去到底辨不出什么,想着她以前的性子,万事皆忍,此刻做了主子,根还在那,应该不足为惧。再说了,将军府当家的可是大夫人,一山不能容二虎,大夫人岂能允她与自己平起平坐,等着吧,一会给你个下马威。
随后君梨款款坐下,接过刘嬷嬷敬上的茶,不着急喝,将暖手炉交与云裳,把茶盏当作了取暖的工具。
就这样枯坐了许久,方氏迟迟没有现身。刘嬷嬷一直在看一摞账本,也没有说话。君梨心中有数,将几乎没有温度的茶盏放下来道:“大夫人既然不方便见人,那我便回去了,下次再来。”
哪里是什么不方便,方氏这会正在她的暖阁里补觉呢,一是昨日给扶光轩气到了,夜不能寐。二是有意让君梨坐一会冷板凳。到了她的地盘,岂有说走就走的道理?
刘嬷嬷赶紧拦道:“五夫人稍安勿躁,昨日一场大雪来的突然,大夫人受了寒,身子有些不爽。”
“那就让大夫人歇着吧,我与五老爷成亲了,肯定是日日都住在这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夫人若有什么事,着人来前院通知一声,我得空就来。”
你是得空就来,可昨日等你等到半夜,你愣是没空。刘嬷嬷心里想着,面上团笑,“五夫人稍坐,大夫人就来,就来!”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悄悄使眼色让身边的婆子赶紧去请。
君梨重新坐下,倒是希望她不要这么早来,否则有些戏就不好唱了。
那边的方氏看刘嬷嬷打发人来催,懒洋洋的翻了个身。昨夜几乎一宿未眠,窝着的火比屋里的炭火还要旺盛,心说急什么,你让我从下午等到夜里,我也要让你尝尝相同的滋味。
这当口刘嬷嬷叫人奉上了第二盏茶,然后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君梨捂着捂着发觉又没了温度,抱歉似的说道:“看来大夫人病势沉重,刘嬷嬷,我还是回去吧,不打扰她休息了。”说罢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刘嬷嬷急了,心想还有后招呢,如何能让你走,“五夫人,您再坐一会,大夫人马上就到了。”
“前后去了两个婆子,到现在都没个音讯,我又何必不知好歹烦扰大夫人呢。你呀也别让大夫人为难,我走了。”
“五夫人,使不得,使不得,奴婢马上去屋里看看,很快,很快!”
不等君梨应声,她滋溜一下蹿出了门,是很快。
此刻还有个丫鬟站在边上,看着年纪尚小。君梨咳了一声,红烛得令,朝那丫鬟喝道:“你还傻愣着做什么?我家夫人的茶水都凉了,赶紧去沏一杯啊!”
小丫鬟连忙赔不是,随即也急匆匆的出了门。
这下屋里就剩了她们主仆二人,带来的四个婆子都在门口。红烛给她们递眼色,那四人便一起走了,眨眼间没了踪影。
“几时了?”君梨对着倚门张望的红烛说道。
“巳时了。夫人,老爷跟你说的几时?”
“差不多了,开始吧。”君梨转眼看向手边的那两个茶盏,冷笑着举起其中一个,将它狠狠的砸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