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不必拘谨。”
方重勇指了指面前的软垫,对紧张到几乎心肌梗塞的孙孝哲微笑说道。
他的样子十分平易近人,没有任何官架子。
“节帅让你坐,你敢不坐?”
一旁的何昌期不客气的对孙孝哲呵斥道。他瞪圆了眼睛,好似那些佛寺里的怒目金刚一般。
顺势坐在软垫上以后,孙孝哲有些拘谨的询问道:“不知道方节帅召唤,要鄙人做什么呢?”
他心里还是很有数的,被俘虏后,吃得好又住得安稳,完全不是俘虏该有的待遇。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方重勇的要求肯定不简单。
方重勇是什么官职,孙孝哲心里也有数。
别看他平日里在蔡希德面前很嚣张,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算是史思明在这边的“眼睛”,无论如何,跟蔡希德不可能尿一个壶里面。
但现在被俘虏了,谁还管你是不是史思明的义子啊!
此刻孙孝哲的求生技能拉满,在方重勇面前异常谦卑,一点都不敢摆谱。
见他如此知情识趣,方重勇轻轻摆手,示意何昌期不要为难孙孝哲。
“哼,我们节帅问什么,你老老实实回答,不然那些你该吃却没有吃的苦头,一样都少不了!”
何昌期撂下一句狠话,随即站在方重勇身后,如同雕塑一般动也不动。
“蔡希德让你守鵶鸣谷,却连马匹都不给你们,他是不是在故意刁难你?”
方重勇一边悠闲的拿出唐刀子,开始漫不经心的雕刻一块木头,一边不以为意的问道。
孙孝哲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道:“那可不是嘛,蔡希德排除异己,想吞并某的部曲。”
“原来如此啊!那就难怪了。”
方重勇秒懂。
蔡希德的本部人马没有那么多,内部也有派系。
叛军内部,其实也是属于“散装”的状态。在没叛乱前麾下直属指挥多少人,就有多少本钱。
叛乱后,要分兵,要重新构建指挥系统,其中自然有兵马和人员的调动。
皇甫惟明也是就汤下面,互相掺沙子制衡,基本上没有大改编制。
蔡希德领兵,他麾下军队里面,有史思明的部曲。整支部队接受到史思明指挥调度,蔡希德也受到史思明手下的监视。
皇甫惟明在叛乱之前,河北二镇各部兵马,受到大唐边军构架的限制,他作为二镇节度使,也享受到了大唐的红利。
但是起兵后,这种组织构架便自然而然的崩溃了。在新体系没有建立起来之前,只能以“一个主将一帮兄弟”的模式,将麾下所有军队强行捏合在一起。
而这种“草台班子”的固有顽疾,在打顺风仗的时候不会有什么问题,一旦战局不利,其弊端就会显露无疑。
比如说现在。
沉默了很久,方重勇都没有继续说话。这种怪异的宁静,让孙孝哲心中直发毛。
可是他又不敢多问。
“唉,本节帅挺替伱惋惜的。
按照朝廷的军令,如你这般的叛将,最起码,也要斩立决伺候。然后传首三军,以儆效尤。
你应该知道的吧,现在皇甫惟明麾下贼军,在河北四处攻城略地,官军士气低落,急需振奋军心。
而你的人头,就是鼓舞士气的最好手段。”
方重勇一会啧啧感慨,一会摇头叹息。吓得孙孝哲都要尿裤子了!
你要杀就杀,不要杀之前给人可以活命的错觉啊!
孙孝哲在心中大骂方重勇不是东西,脸上却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整个人像是被人抽走了气力一般,肉眼可见的耷拉下来。
“但是呢,本节帅感觉吧,四王争位,河北叛乱,都是李家的事情,都是圣人与皇子的事情。
如你我一般的将领,不过听命行事而已。
半年以前,你我还都是大唐边军的好汉。如今兵戎相见实属无奈。
本节帅现在修书一封,你作为信使,走一趟忻州,将信送给你义父史思明,劝说他弃暗投明,如何啊?”
方重勇将唐刀子放在桌案上,看着孙孝哲笑眯眯的问道。
还有这种好事?
孙孝哲脸上按捺不住喜色,几乎兴奋得要站起身来。
“好好,请节帅放心,鄙人一定将信送到,劝说义父归顺朝廷。”
孙孝哲几乎是慌不择路的打保票道。
方重勇这种傻子,不,这种好人,一百年都难得遇到一回,这次居然被自己碰上了!
“不过嘛。”
方重勇又拿起唐刀子,面露困惑之色,询问孙孝哲道:“若是你一去不返,朝廷问某为什么要私放贼军军官,本节帅不好解释啊。”
“节帅,鄙人送信完了以后,一定返回太原城!”
孙孝哲连忙表忠心,看上去极为真诚!只不过内心是如何做想,就不好说了。
“啊,那不如这样吧。
你写一份保证书,说你被本节帅劝说感化,愿意与贼军划清界限。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