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在宫中待久了,难免将盛秀然和那些想要攀高附贵的心机女子混为一谈。
毕竟王爷身体见好后,从前避之不及的宫女蠢蠢欲动的可不少。
沈元景不曾出声,一直等到盛秀然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重新迈步,往外走去。
福安一头雾水,王爷到底脾气好,他便大着胆子问了句:“王爷,这盛小姐......”
沈元景不曾回头,却仿佛洞悉了福安的心思般,淡声说道:
“福安,盛小姐不似你想的那般,再者,不要在别人难堪的时候上前。”
“另,今日之事休要在母妃面前提起。”
福安肩膀一缩,完了,王爷知道他是“叛徒”了!
迈出院门之时,沈元景轻描淡写般往盛秀然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隐约还能瞧见角落里,一人窝在地上用力揉着脚踝,一只手还拼命擦着眼泪。
盛秀然怎么也止不住自己的泪水。
她本来以为自己的内心已经很平静了,但是三皇子的出现还是让她忆起了从前的不堪。
她又想起了曾经那个愚蠢无能的自己,对二皇子盲目而虚幻的迷恋,还有哥哥、爹爹,她盛家满门.......
出正厅时,她的眼泪便已经夺眶而出,可她又生怕被三皇子发现异样,故而走得极快,踩到了一颗石头......
瞧,她就是这般无能,不敢直面从前的自己,连好好走个道都能崴着脚。
但是,她不能停。
万一被三皇子误以为,她方才急切离去,如今又故作姿态是有非分之想,那她就当真无地自容了。
她强撑着出了院子,可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寻了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坐下,拼命揉着腿,心中酸痛却愈发浓烈。
她抬袖一再擦着眼泪,甚至感觉双颊已经刺痛,忽而又停了手。
不能再哭了,若这般模样被容妈妈还有孩子们发现,他们该担心她了。
思及此,盛秀然连连深呼吸,直到泪意散尽,这才撑着墙壁又站了起来。
一直等到盛秀然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沈元景这才再次抬步,离开了此处。
福安挠了挠头,只觉越发猜不透王爷的心思了。
小主,
......
容妈妈守在前院,见沈元景出来了,盛秀然却不曾相送,不由心生忧虑。
但她不敢怠慢贵人,到底还是一路送到了马车旁。
见沈元景登上马车,容妈妈正欲转身避让,沈元景忽而掀开车帘,递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盒。
“容妈妈,盛小姐方才离去前似乎崴了脚,这是上好的跌打药,可否请你代为转交盛小姐?”
容妈妈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心生急切,立刻将小瓷盒接下了。
“多谢贵人!”
沈元景摇了摇头,温声说道:“本......在下三日后再来。”
容妈妈目送着马车离开后,当即赶往盛秀然的屋子,心急之下一推门,果然瞧见这丫头正坐在榻上揉脚踝。
“小兰,你这孩子!”
容妈妈一脸心疼地走进屋,在榻前的小凳子上坐下了。
盛秀然心有讪讪,又暗暗庆幸自己早已净了面,不然容妈妈又要为她操心一番了。
“容妈妈,我没事,就是不小心崴了脚,拿冷面巾敷敷,明日就好全了。”
这两三年相处下来,容妈妈早已将盛秀然当自己的孩子般,闻言满是关切,当即伸手去查看。
盛秀然想要避开,容妈妈却干脆摁住了她的小腿,肃声道:“莫躲。”
冷面巾一掀,脚踝果然已经肿得高高的了。
容妈妈轻嘶一声,立刻将怀中的小瓷盒掏了出来。
盛秀然到底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一眼便瞧出这瓷盒不一般,登时心头一咯噔。
“容妈妈,这是......”
“这是那位贵人送的,说你呀崴了脚,怎的不小心些,不知是不是伤到筋骨了......”
容妈妈絮絮叨叨说着,没注意到盛秀然忽然白了脸。
“咦,剩的不多了,真是奇了,难道贵人也常用跌打药不成?”
容妈妈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毕竟在她看来,贵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委实用不着什么跌打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盛秀然倏忽朝瓷盒投去目光,果然瞧见里头的药已经用了大半。
她心头猛地一颤。
其他贵人自然难得用一回跌打药,但是三殿下他......
盛秀然虽不曾亲眼所见,但自然是听说过的,三殿下情绪激动或者犯病时,便会毫无预兆跌倒在地,抽搐不止。
既然是毫无预兆,跌倒之时撞到桌角、磕到台阶或碰到石块总是难免的。
思绪至此,盛秀然心中忽而涌起了密密麻麻的酸涩之意,那般光风霁月的三殿下,又温和善良,上天果然还是薄待了他。
方才她崴到了脚,三殿下瞧见了却不曾上前,是怕加剧她的难堪吧?
想来,他最是理解窘境被围观时的酸涩与无奈。
是她狭隘了,还以为三殿下会误会她......
容妈妈手上微微一重,痛得盛秀然哎哟一声,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容妈妈瞧出了盛秀然的失神,纠结良久还是多嘴说了一句:“小兰,那位贵人......”
那位贵人瞧着便不一般,对小兰似乎又有几分特殊,小兰虽生得貌美之极,性情品行也是顶顶好的,但是身份差距到底在那里。
她......她是怕小兰真心错付,白白伤心一场啊......
盛秀然到底聪慧,一下子听出了容妈妈的言外之意。
这一刻,她没忍住再次红了眼眶,可不是为了其他,而是为了眼前真心待她的容妈妈。
她再没有血缘相合的亲人了,但容妈妈当真将她当做亲生女儿般,这份恩情与疼爱是她最该珍惜与守护的。
“容妈妈,您瞎说什么呢。”
盛秀然嘴角扬起,眼里有泪花,却笑得真心实意。
“不瞒您说,那位贵人是景亲王,当初若不是他一时恻隐救了小兰一命,小兰也没这个福气认识容妈妈。”
“小兰心中对景亲王又是感激又是崇敬,唯独没有非分之想。”
“容妈妈,小兰方才其实还很是自惭形秽,景亲王如明月般,可是小兰......”
容妈妈听到这里眉头一蹙,正要出言开解,盛秀然却已经舒展眉眼,暖声说道:
“容妈妈,这药膏......倒是让小兰看清了,过往的不堪确实不可磨灭,亦令我羞愧难当,但恰恰是那些经历造就了如今的小兰。”
“我若一直自怨自艾,不仅对不起容妈妈对小兰的疼爱,对不起孩子们声声小兰姐姐,更对不起现在的自己。”
“容妈妈,景亲王此番前来,是想将咱们救济院与公家的慈济局合并,您听小兰细细道来......”
盛秀然仔仔细细向容妈妈传达沈元景今日所言,容妈妈原还担心自己不得不离开那些孩子,当得知救济院的人依旧能在一处时,一颗心也渐渐放了回去。
她到底有老去的那一天,而她并不希望小兰走她的老路。
小兰是个好孩子,而且这般年轻,容妈妈更希望小兰陪着这些孩子的同时,也能寻到一知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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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秀然哪能不知道容妈妈的苦心,她微微俯身,拉住了容妈妈替她揉脚踝的手,笑着说道:
“容妈妈,您可别想什么有的没的,小兰一辈子都要跟着您,就守着这些孩子。”
“若能让这些孩子寻到一个归处,教懵懂的他们读书识字走正道,小兰这辈子当真没有遗憾了。”
容妈妈抬起头,瞧见盛秀然褪去了眼底的卑怯与自轻,这会儿眉眼含光,笑意盈盈,便瞧出了她的决心。
“你啊你啊——”
容妈妈无奈摇了摇头,随即怜爱无比地捏了捏盛秀然的手,不再多言。
“来,再给你揉揉,不然那些孩子瞧见了,也要心疼你的。”
盛秀然重重点了点头,随即撒娇般依偎在容妈妈肩头,良久才小心翼翼说道:
“容妈妈,您待小兰真好,小兰......喊您一声娘,好不好?”
容妈妈手上动作猛地一顿,眼眶霎时就湿了。
话出口的瞬间,盛秀然就有些后悔了,她正要起身道一声唐突,容妈妈却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