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李君羡垂首立于一侧。
须臾,一身常服的李治入内,向李二陛下施礼:“儿臣见过父皇。”
李君羡则李治见礼:“末将见过殿下。”
李治微微颔首致意,然后看了李君羡一眼,有些犹豫。
李君羡想退出去但是不敢退,只能装糊涂。
李二陛下随意道:“李将军乃朕之腹心,雉奴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毋须避讳。”
李君羡微微露出感激之色,但心里却忍不住腹诽:你们父子之间关于储位争来斗去,那是你们的家事,何必让我一个臣子夹在中坚担惊受怕?
不厚道啊……
李治这才上前,跪伏于地,双手将一本奏疏高举过头,大声道:“儿臣欲效仿吴王之志,出镇一方、为国藩篱,以作国之羽翼,永保大唐江山社稷绵延昌盛,故而上疏恳请,让父皇成全!”
李君羡低着头,恨不得将脑袋塞进裤裆里,那便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李二陛下面沉似水,没有去接那份奏疏,也没有激动暴怒,就那么静静的盯着李治。
李治保持跪地举起奏疏的姿势,见父皇迟迟不表态,便偷偷瞥了一眼,正好与父皇目光相触,吓得赶紧低头,心脏砰砰乱跳。仅只是这一眼,就好似自己心里所有秘密都被父皇堪破一般,无所遗漏。
殿内一阵诡异的安静,落针可闻。
半晌,李二陛下才缓缓开口:“自你母后殡天,朕便将你与兕子养在身边,亲自教导,以补偿你们丧母之痛。朕自问不仅对得起这天下臣民,更对得起你雉奴,古往今来如朕这般将孩子亲自抚养的,绝无仅有。近日你异想天开,意欲封建一方,朕欣慰于你的志气可嘉,却痛心于你将朕弃之不顾……你怎忍心如此?”
这番话情真意切,触动内心,虎目之中甚至微微泛红,激动的心绪被他极力压抑着。
他得位不正,面对天下诘难自然心虚,也努力约束自己的欲望,期望成就皇图霸业,消弭当年“逆而篡取”之罪孽。但是对于自己的孩子,他自认古今帝王从未有人能够他这般宠爱开明,只希望无论储位归属于谁,孩子们都能友爱相处、兄友弟恭。
近日李治上疏恳请外放封建一方,无论是李治自己的主意,还是当真如猜想那般受到胁迫,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李治则一脸惶恐,张口欲言,但几番犹豫之后却颓然垂头,哭泣道:“儿臣不孝,不愿与哥哥们争夺储位,即便父皇将储位赐予儿臣,儿臣也无能力维护好哥哥们,所以甘愿封建一方,或许也能成就一番事业,绵延子嗣、传承香火,请父皇成全。”
言罢,以首顿地,哭声不止。
李君羡低眉顺眼,悄悄瞥着李治嚎啕大哭、顿首不止,心中不禁狐疑:若是李治当真自清外放,只需说服李二陛下即可,言及自己不与兄弟们争斗,想凭着自身之能力封疆建国……可这么哭哭啼啼欲言又止,却难免令人猜想他是否受了委屈,这件事到底是否出自自愿……
难不成还真是受了谁的威胁恐吓,不得不自清外放,以作保全?
再偷瞄李二陛下一眼,果然李二陛下额头青筋已经凸起,正极力压抑着怒火,咬着牙根一字字问道:“好生跟朕说说,这当真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屈从于别人的胁迫?只需实话实说,朕自会给你做主。”
李治明显愣了一下,哭声顿止,但随即连忙一脸慌张,连连摆手:“父皇切勿误会,哪里有人胁迫儿臣?只是儿臣时常羡慕吴王封建一方,即不与兄弟们争抢,又能一展生平才学,恰好越国公言及倭国那边苏我氏不服大唐统治,屡屡暗中搞些动作试图收回割让、租赁给大唐的各处矿山、田地、港口,水师欲在近日将其彻底剿灭,使得倭国并入大唐版图之内,所以便想着恳请父皇册封儿臣为倭国之主,统御倭国诸岛封建一方……绝对没人胁迫儿臣,父皇你要相信,千万不能误会,否则父子相忌,儿臣罪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