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至尊、帝王之位,就在脚下,唾手可得。
尉迟恭一手搂着甲胄外面的披风,一手摁着腰间横刀,目光灼灼看着远处的长安城,沉声道:“刘延景之败,实则未曾伤及东宫六率的根基,毕竟都是各方势力安插于其中,说不定正是李靖的奸计要将这些不完全忠于皇帝的势力连根拔起。但无论如何,由此引发的剧烈反应已经使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各怀心机,正是殿下挥师所向、拨乱反正的大好时机,微臣请令作为先锋,猛攻明德门杀入长安城,诛灭伪帝、匡扶社稷,扶保殿下登基御极!”
言罢,一撩披风,单膝跪地。
一旁众人见此,纷纷心中暗叫可惜,如此“劝进之功”怎地居然让一个赳赳武夫给拔了头筹?
连忙鞠躬的鞠躬、跪地的跪地,大声道:“吾等扶保殿下,登基御极!”
李治双手扶着自己腰间玉带,只觉得一股热血自胸腹之间直冲脑海,令他一瞬间有些醺醺然飘飘欲仙,浑身战栗、手脚发麻,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情绪不使声音颤抖:“我之所为,非至尊权势、皇图霸业,这些东西与手足之情、兄弟之义相比不值一提。然之所以提兵入京欲逆转乾坤,皆因先帝之命也。先帝因太子懦弱、不似人君,几番想要将储位传于我,却又顾念太子,故而迟迟未能决断,先帝纵然英明神武、千古一帝,然舔犊情深,古今少有。孰料太子悖逆,唯恐储位旁落,居然勾结房俊、李靖等人毒害先帝,其情其罪,万死难恕!往诸位助我扫荡奸佞、肃清寰宇,他朝功成之日,必不相负!”
真假、对错根本不重要,只要师出有名就可以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谁真谁假、谁对谁错,谁又能分得清?
父皇当年能够篡改史书粉饰他自己发动“玄武门之变”篡夺皇位之事,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只要自己最终能够取胜,那么自己就是正义、正确的,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天地至理。
谁敢质疑?
谁又能质疑?
众人平身,簇拥在晋王之后远眺雨夜之中的长安城,各自心中亦是难以遏制的生气一股豪情,即便其中许多人当年曾追随李二陛下逆而篡取、定鼎江山,但如今重来一回,一样有一种身在凌云、俯瞰众生的超然优越。
崔信兴奋得一张老脸泛红,手指着北边的长安城:“明日拂晓,殿下即可挥军北上、兵临城下,一举踏破长安,荣登大位!”
山东世家实在是被压制得太久了,即便在隋唐交替之时曾经一度无限接近权力中枢,可最终还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排斥在外,自晋室南渡之后,山东世家就不曾真正掌控过国家权力……
而如今,山东世家的宿命即将在他手上翻天覆地,其中之荣耀,又岂能不让他心旌摇曳、兴奋莫名?
似乎多等待一时片刻都是一种煎熬,恨不能现在就杀入长安城……
然而李治却给他泼了一瓢凉水。
压抑住兴奋的心情,李治摇摇头,沉声道:“还未到最好的时机,咱们还需再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