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茉自是不知,可见他沉默,柳眉复又蹙起,神情委屈。
赵浔意识到自己拿她没辙,喉结耸动一番,颇有些忍辱负重地开口:“依你。”
说罢,将外间的被褥抱进来,一面铺床,一面感怀世事难料。
一月前,他尚是锦衣玉食的东宫之主;如今,莫说天为被地为床,甚至……不提也罢。
与赵浔的五味杂陈不同,虞茉心情大好,殷勤地匀了他细麻丝穿花软枕,还关切道:“终究不比榻上舒适,你可能睡得惯?”
“无妨。”赵浔低声叮嘱,“快些歇息,免得夜半被吵醒,精神萎靡。”
而后,烛火熄灭,满室泼墨颜色。
她竭力睁大双眼,却连赵浔的轮廓也瞧不清,又试着酝酿睡意,可甫一闭眼,便晃过手持尖刀的刺客。
虞茉心中发怵,悄然挪至床沿,轻唤道:“阿浔。”
赵浔应声:“我在。”
“你呼吸声太轻。”虞茉将下巴埋进被褥,瓮声道,“就好似房中仅我一人,怪瘆得慌。”
“……”
始料未及的缘由,赵浔无奈,“你想我如何?”
她正等这句话,忙不迭伸出一手,朝赵浔的方向胡乱摸了摸。却也不知碰到何处,听闻他闷哼一声,迅疾地捉住她。
虞茉顺势挠挠他手心,将披帛递去:“快扯住这个,知道你在,我也能睡得安稳些。”
赵浔并未接过,而是蜷缩起身子,深深吸气。
被柔软指腹触碰到的地方,已然发生了变化。幸而夜色蒙蒙,无从窥见他红如滴血的脸。
“阿浔,快些呀。”她嗓音如同浸了蜜,连不耐烦的催促也显得动听。
他沉默着接过薄如蝉翼的布料,死死攥住,指尖青白,呼吸也略渐粗重。
而罪魁祸首终于心满意足,雀跃地将披帛缠绕在腕间,香甜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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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茉醒时,仍伸手不见五指。
一片漆黑中,熟悉的气息靠近,赵浔掌心微微施力,封缄了她的唇。而后,低沉嗓音擦过耳畔:“有人来了。”
闻言,她一颗心高高悬起,克制住惊惧,小幅度点了点头。
赵浔撤回手,也许是为了不发出声响,他起身退开时,动作极慢极轻。清冽如竹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与她梳头水的文桔香碰撞、抽离。
须臾,窗柩“吱呀”作响,如同树叶刮蹭过纱窗。
若非在静谧无声的黑夜,二人又皆保持清醒,着实难以察觉。
来人身手矫健,狸奴般落地,小心翼翼地绕过屏风。却闻见“嚓”的一声,火折子亮起,本该酣睡的“林公子”好整无暇地端坐于床位,似笑非笑。
“来了。”
赵浔堪称和气地招呼道。
可落入刺客耳中,无异于魔音穿耳,登时头皮炸起,果断转身撤离。
可他动作更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一抹银光自指尖划出,旋即,刺客结结实实地以面砸地。
庆炀单手撑着窗沿翻了进来,三两下剥去刺客外衫,交由另一侍从扮上。
赵浔随手掩好床帏,点亮几盏油灯,吩咐道:“别让他自行了断。”
“是。”
“主子,私库方位有眉目了。”庆姜推门而入,面露喜色,“应是城南一处山坳。”
听罢,赵浔长袖一挥,众人会意,默契退至外间。
他在床前蹲下,语含商量:“审完此人,我需出城一趟,留庆炀和庆姜在杨府照应你可好?”
虞茉屈指拨开床帏,目光落向赵浔微折的眉心,隐隐生出替他抚平的冲动。忍了忍,弯唇笑道:“听你的意思,若我不应,还要专程留下来陪我不成。”
赵浔并未否认,只静静凝望着她。
偏她一向吃软不吃硬,羞意渐而爬上耳后,她掸了掸赵浔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叮嘱:“早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