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丙自己恐怕也想不到,放在书房桌案上的一封奏折,一夜之间竟然牵出这许多热闹来。
只不过随着天光大亮,这夜晚的千般热闹也随着红日东升,而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沙丙经过一夜的休息,倒是精神焕发,身穿一身崭新的官袍,腰横玉带,坐着官轿来到大内之外,过宫门,入皇城,来到垂拱殿内,与文武群臣一道参与朝会。
而随着沙丙撩袍端带走入大殿,群臣纷纷侧目向沙丙看来,惹得这位尚书大人也是频频点头,一路缓步行到御阶之前,依官职立在秦桧、吏、户、兵三部之后,再与王庶点头问好后,沙丙一手捧笏板一手托玉带,昂首立在王庶身后。
王庶感受着周围群臣的目光,面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侧目看向身后的沙丙道:“沙大人,今天你可是焦点,要不咱俩换换?你往前来?反正咱们六部平级,谁在前面也无伤大雅!”
可沙丙却摇摇头道:“哎,王大人说的哪里话,如今我大宋正是用兵之时,你这兵部尚书站在我刑部尚书后头了,让旁人知道了,该笑话我大宋无征战之心了!他们爱看,且由他们看嘛,带陛下到了,我走去中间让他们看!”
王庶闻言当下暗挑大指赞道:“不愧是你沙丙啊,问心无愧、忠正耿直,此八字当之无愧,不愧为我大宋刑部天官啊!”
沙丙自然是连连拱手,口称不敢,可不等沙丙再说什么,那边就传来内宦一声高呼,赵构随着迈步走上御阶,端坐龙椅之上,双眼扫视群臣一圈,一见沙丙立在那里,当下展颜笑道:“许久不见沙爱卿登殿议事,今日得见爱卿前来,不知可是审问岳飞一事有了结果!”
一听赵构此话,沙丙当下撩袍端带,迈步出列,随即双手捧笏板向上行礼,“沙丙封旨开诏狱审岳飞,今已初有成果,特来向陛下禀报!”
沙丙说完抬手从袖内抽出奏折,双手托在手中往上一递,赵构见此微微一笑,当下挥手示意内宦上前,将沙丙的奏折取来。这奏折一到手中,赵构更是片刻不等,从头到尾仔细观看起来,前夜秦桧看这奏折时都没费多少时间,现在赵构当着群臣看奏折,自然是更快一步。
可是一开始赵构的面上还有轻松之色,越往后看脸色却变得越是铁青,待将最后一字看完,赵构重重的将奏折一合,继而抬眼看向阶前的沙丙,沉声问道:“沙丙,你一连忙了数日,在兵部又动用那么多人手,查了那么多账册,最后就只查出来这个?”
“回陛下,依照兵部所存旧档,确实如此,这一点兵部尚书王庶、郎中宗颖都可作证!”
沙丙此言一出,那边王庶沉吟片刻,当下迈步而出向上拱手道:“陛下,这兵部旧档如今原件都在兵部之内存放,随时可供陛下所派专员查证,沙大人所誊抄账目也并不错漏之处,微臣都有盖兵部大印为证!”
赵构一听此言,微微一挑眉,看看王庶、又看看沙丙,“哦?这么说来,这个结果是得到我大宋两位尚书的认可了?既如此,那此事就罢了吧!”
可赵构话音刚落,那边秦桧眼珠一转,当下迈步出列,“陛下,却不知沙大人、王大人这是查出了什么?如今岳飞一案不但朝野群臣关注,就连民间百姓都颇有议论,这要查出什么了,臣以为还是该公之于众,以安民心才好!”
赵构看看秦桧,又低头看看手中奏折,沉吟片刻后,抬手将奏折递予身边内宦,“额,这奏折冗长,念起来太费功夫了,就请秦爱卿自己看吧!”
随着赵构话音落下,那内宦当下捧着奏折,迈步走下御阶,将奏折递予秦桧,秦桧将奏折托在手中,从头到尾仔细看过一遍,确定和自己昨晚看过的是同一份奏折后,秦桧心下微微一定。
紧接着就见这奸相将奏折一合,随即向上拱手道:“陛下,这一事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啊?”
“哦?秦爱卿此言何意?”
“这账目上的数字不清啊,虽说仅看兵部和岳家军的账目确实是没什么问题,但岳飞的私账咱们却还没查啊,不能他说这些钱财来自妻族,咱们就信啊。”
那边沙丙闻言当下迈步上前,“相爷,话不能这么说啊,这朝廷花的钱有专员记账,现在细查之下没出问题,可这岳家的私账咱们又能怎么办啊?就是岳家真拿出一本账册来,这真假咱们也都不知啊!”
“哎,沙大人,这账目查不了,但是能抄家啊!他岳飞的妻族就是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县之主,况且南下这么多年,他岳家要是真靠妻族的钱财过活,怕是这些年也早就消耗殆尽了!这要是一抄家,再抄出个数十上百万贯来,那他岳飞的钱财账目,是不是就对不上了?”
这沙丙还没说话,那边王庶一听这话不由得嗤笑一声,随即侧头问道:“秦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抄出数十上百万贯?那他岳飞是从何处来的钱财?他岳飞杀金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死在岳家军手中的金兵,我听说朱仙镇现在还有个二十万金兵筑就的京观吧?他金人总不能被岳飞杀了这么多人,还给岳飞送钱吧?”
秦桧一听这话,侧目看看王庶,随即也冷哼一声,“王大人,你急什么啊?本相也没说你们兵部之间包庇隐瞒,弄虚作假啊,你为何如此急于辩解,将此事甩在金人身上?”
“秦相,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王尚书你别瞪眼!这样反倒显得你心虚了,嘿嘿嘿嘿。”
而那边沙丙见此,当下摆手拦住王庶,随即侧头看向秦桧,“秦相,你如此说,可是觉得沙某查的不实?还是觉得某也会包庇岳飞?”
“额,沙大人哪里话来,不过,我记得当年牛头山时,沙大人似乎就和岳帅是旧识吧?这么多年下来,也该算的上是旧友故交了吧?怎么,昨日大人见了旧友,没多聊两句?”
而秦桧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些许议论声的朝堂,却立时陷入一片寂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