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要更多地从制度上考虑,约束官员的权力。制定严刑酷法,让为官者畏于事后的惩罚而有所收敛,是其一。其二,就是要有配套的监督、审查制度。譬如朝廷、行省、府州县各级,上对下的检查,平级监督;官员离任审查,刑狱、财务、民生各项工作要确认无误,如有出入,必须给予说明,情节严重的,按律处罚。”
“还有一点,大多数人,哪怕是陛下都有所疏忽,或者说因为心中对贪官的痛恨而忽略了。”
听到太子说这样的话,竟然指摘皇帝的不是,道衍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发现朱标正盯着自己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赶紧接话:“殿下的一番真知灼见,让贫僧深益匪浅。殿下所说的被世人忽视的一点,是指什么呢?”
“做官是为了什么?一展心中抱负,造福百姓,固然是崇高的理想。这对于一般人来说,一定是建立在解决吃饭穿衣问题的基础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情况下,谁还有闲心操心天下大事!”
“普通人都认为,为官者吃朝廷的俸禄,为皇帝办差,肯定不存在吃不上饭的问题。实际上光靠朝廷的岁禄,大抵只能解决温饱问题。就拿七品知县来说,岁禄八十石。假设,这个知县上有父母,下有妻儿,正好五口之家,一日三餐,将饭食、蔬果、肉食都折算成米粮,想要吃饱的话,每人每天二斗半。”
道衍眼珠一转,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如此一来,解决一家人吃饭问题,每年就需要米粮四十五石,占去了岁禄银子的一半。这还不包括穿衣、出行的开销。另外,人在官场,只要不是特别孤傲、脾气古怪,人情世故、迎来送往是免不了的。譬如,摆一桌像样一点儿的酒席,怎么也得五两银子,折粮五石。”
“大师算算看,这个知县一年下来,俸禄怕是还不够花。寒窗苦读,一朝得中,好不容易当了官,结果还要倒贴才能生活。照这样,没有点儿家底儿的穷人子弟,还是别来当官了吧,呵呵!”朱标苦笑一声,道衍也无奈地笑了笑。
“当官反倒要赔钱,该怎么办?去借,去贷?这都是要还的,到时候还不是一样没钱。甘守清贫、辞官不干,想想又对不起自己的一番辛苦,家人的殷切期望。”
“再者,当了官,见了世面,看到那些达官显贵、富商巨贾的生活,如何不羡慕。穷山之珍,竭水之错,南方之蛎房,北方之熊掌,东海之鳆炙,西域之马奶,所谓富有小四海者,一筵之费,竭中产之家,不能办也。”
“再回头看看自己,才混了个温饱而已。于是,手中的权力就成了攫取钱财的工具。孤也不得不替他们说句话,我大明的官俸实在低得可怜,克扣贪财,也是被逼无奈。”